身霓裳出場,極盡魅惑。她手中桂枝搖曳,不知激盪多少男子的心魂。
我眼中看到的是,她身旁撫笛而起的鳳目男子!
優雅而多情,看不到一絲陰謀。就在我要醉心欣賞他的曲子時,他原來低垂的眼瞼突然抬起,身形一動,手中的笛子已破空向皇上身在的位置刺了過來!
*
內官的“護駕”聲還未來得及響起,場上已是風雲突變,原本戴著面具的舞者此刻都變成了勇武之士,將二哥圍在了中間。
“放下你的武器,朕既往不咎!”
二哥輕哼了一聲:“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他一根竹笛上下翻飛,旁邊的勇士也一時近前不得。
坐在左上側的沙平突然抽刀砍出。
“留活口!”
“不!”一聲淒厲的喊聲過後,鮮血漫天。
我的指尖觸在了竹簾上,形如雕塑。
霓裳敝日,亭亭玉姿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月娘!”二哥被人困住,鳳目欲裂。他瘋狂地打倒了兩個近前的勇士,撲到月娘子的身上。
“月娘!”
我的呼喊堵在了喉嚨之中,一股甜甜的血腥之氣湧上。
“二爺,你抱著我——”
纖手垂下,桂香仍在,花已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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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裳驚濺千點紅,我靜靜地坐回簾內,木然地看著滄然淚下的二哥,獨自咀嚼著真相的滋味。
當我嚥下血絲倒在皇上懷裡,當我顫聲問母親為什麼不認我,當她焦急地喊出了我的乳名,一切的真相再無藏身之所。
三歲時,她被先帝從那個江南沒落計程車族帶入宮中,從此與家人天各一方。
渴望自由的她,渴望親情的她,卻在錯的時候,遇到了錯的人,便是錯了一生!
母親比皇上僅大了四歲,卻像兩代人。枯索的臉上,沒有半分神采,只有在訴說那段不為人知的往事時,我才依稀看到春天的光芒。
然而,光芒如此短暫,似流星飛逝。
她定是愛父親的,所以被傷得體無完膚還心存美好!她也一定是最愛我的,所以二十餘年不敢與我相認。
她指著牆上的那幅畫,笑著說那是我的塗鴉!
那幅我看不懂的畫,我以為有極深的禪理,所以,她終日面對。卻不知道,原來是未滿週歲的我潑翻了墨汁而留下來的!
情再難自禁,只能哭倒在她懷裡,一聲又一聲地喊著娘!
“砰”!是皇上的拳頭砸向了草榻,片片草屑飛天舞!
天子怒,萬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風。皇上,動了殺機!
於是,不論他當年放過父親是為了引蛇出洞,還是他今日誘捕二哥是為了斬除父親的臂膀,都有了這名動陵陽的皇家便宴!管絃絲竹聲中,他的大網早已無處不在。
我心痛地看著他佈置一切,卻又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直到血漲滿了我的雙眼,我才發現,真相永遠是這麼殘忍!
沙平怎麼會攜帶兵器上殿?誰給了他那麼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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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之人不再是記憶中那個愛穿白衣,愛說愛笑似夏日陽光的二哥了。
他的背影蕭索,似乎已經寒冬的風霜。
我緊緊的從身後抱住他,一言不發。
他佈滿劍繭的手包覆著我的小手,溫暖如初,但卻在微微的顫抖。
“顏兒,方才二哥還以為眼花了!”因為先前的嘶喊,他的聲音有些喑啞,再無過去“胖冬瓜”的爽朗!
“二哥!”
他低下頭去,聲音中飽含著痛楚:“月娘死了,你該喊她一聲二嫂!”
“嗯!她像極了一個人!”
長久的沉默之後,他轉過身來,眼睛佈滿血絲,嘴角卻抿著一絲笑意:“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她在我心中早已不是影子!”
“真的是知秋?為什麼你們……她的親事是我……”
“我知道,不怨你,我和她斷不可能的!我該謝謝你,沒有誤她終身!”
我愕然不語,他猛吸一口氣,胸膛劇烈地起伏:“顏兒,我與她……她與我……我其實也不是母親親生!”
我頹然退後,失聲道:“二哥?!”
他點頭:“我的生母是管言!知秋也是!”
一記沉悶的冬雷乍然劈下,震得人甚至來不及去找藏身之地,也來不及掩耳。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