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怎麼樣?我說你手底下那些人怎麼敢捅這麼大簍子,讓你下不來臺?”
“這些時日對這邊稍鬆了點,他們趁此投靠右相也不稀奇。”阮非白閒閒笑著,“我還以為他們會耐心一點,在我這邊再尋些東西呢,沒料到這麼沉不住氣,如此一來,倒是要把我的計劃提前了。”
“那要不要緊?”韓翟景趕忙問道,收起嬉笑之色,面上戾氣忽現,“既然這麼不長眼,那就不要怪小爺我給些教訓。”
“別亂來,我還有用。”阮非白按捺住他,嘴角仍是輕柔的笑意,只是眼裡冰冰冷冷,敢這麼肆無忌憚的挑撥他,右相,終於也要忍耐不住了麼?放出的訊息,到底還是讓他恐慌了吧?
“你不是將那些東西銷燬的乾乾淨淨嗎?那老狐狸在你剛入朝時就派人將你祖宗十八代都打聽的清清楚楚,這時候怎麼又會傳出你是昔年阮相的故人?這樣的言論,對你沒有影響?”韓翟景皺眉問道。以前他還能看出他做事的意圖,可是如今,倒是愈發看不透他。
“無妨,我自有法子應對,你不用擔心。”阮非白麵上笑意不變,招手喊進郭梧,直接在他面前吩咐下去:“盯緊右相府動向,順便給那些人提個醒,不聽話不中用的,就不用留了。讓流光查清青昭在這幾日所遇之事,兩日,我要看到我所期望的成效。”
韓翟景神色複雜的看著這個至交好友,嘲諷的笑笑:“你怕我對你生疑,也用不著這樣吧。”
“翟景,事情太多,弄的我動輒草木皆兵了,”阮非白聲音略顯低沉,以手支額,疲態顯現,“也就在你面前,我能稍微放鬆一點,愈是在乎,愈怕失去……”他低垂眼眸不去看他,陽光明明很好,照在他身上卻莫名有一股涼意。
韓翟景心頭一緊,脫口而出:“是我太小氣,你……”剩下的幾個字在喉間打滾,還是沒有吐出來,他腳步在地上磨蹭著,最後還是轉身離去,走之前,回頭看著在陽光裡站著一動不動的人,擠出一絲笑意道:“非白,有事的時候,一定要記得找我。”
聽著腳步聲慢慢遠去,阮非白慢慢坐下來,將已經涼透的茶全倒進嘴裡。微有些苦澀,甚至比不上幼年李媽媽自家種的茶好喝。
翟景,到底是介意。驕傲的世家公子,對朋友真心相待,但還是有那麼一點優越感,以為自己能將朋友護得很好,一旦發現朋友脫離了自己的掌控,甚至隱瞞自己做事時,那種突如其來的惱怒,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還好,還是挽回了大半。
翟景頂多是惱恨自己做事的方式,卻不會真的在心裡介意。
永遠直接面對最後的一層,不需要掩飾,更不怕打擊。他是這樣,對朋友也是這樣。當他的面吩咐差事恰如其分的說明他的態度,翟景氣惱過後還是會明白的。
但若是什麼都不做,認懷疑在他心裡滋長,那自己,可就很被動了。
長睫將所有情緒都掩住,他靜靜坐著,無一絲表情。連身邊的朋友的情緒一點點算計進去,不能有任何失誤,公子溫潤如玉,倒像是個笑話。
如今局勢並不樂觀,右相蠢蠢欲動,朝中自己那派年輕官員能用的少,沈太傅雖是退居朝堂,仍還有一些直臣在皇帝面前進諫,一回兩回阿佑不放在眼裡,次數多了,總會對自己行事有些影響。
倒是沒想到老皇帝生前不疼這個兒子,死後還會給他安排重臣把持朝政。今日那兩個重臣手持先帝御筆回朝流淚高呼萬歲,瞬間局勢反轉,自己這派人上前舉報他行事罔顧聖上,隨心所欲敗壞朝綱,緊接著便是趙、宋二老痛心疾首訴說著這一路走來所見所聞,要不是阿佑對自己足夠信任,這一回,倒是要狠狠栽一跟頭呢!
想到此,他眉間染上淡淡的笑意,漂亮的薄唇向上勾起,就算這樣,也不及不上及時散出去的留言對右相的打擊之大吧。
“阮非白,昔年左相阮子彥之子。”三日前他就命人將此紙條暗暗放在那老狐狸的書桌上,在他派人查訪一日後無甚所獲後,迅速將此訊息在坊間傳開。
是與不是,那老狐狸都不會容忍自己在他眼前晃盪了。
他慢慢打量著自己細白看似無力的手,嘴角上勾的弧度越來越大。撒下的網,是該收一收了。右相經此一事,必會上朝,趙、宋二重臣暫時不足為慮,他們看自己不順眼,看王道穆也順眼不到哪去。
不可以有半分軟弱,退縮,既然決定回來。
他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周身沐浴在秋日的暖陽裡,那些光芒彷彿都被他吸收,很亮卻不灼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