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被蓋在身上,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眉梢很清澈,神態也少見的帶了一絲安詳,李策靠在門框上,微微偏著頭,一時間,就那麼站在那,動也不動了。
想必,那人真的是她最好的選擇吧。
沒有那麼深的負擔和責任,也沒有那麼重的仇恨和執念,可以灑脫的說走就走。
他凝神瞧著她,眼眸中流光滑膩,周遭那麼靜,微薄的光線落在她鬢角的髮絲上,有著森亮而清冷的光澤口風從外面穿過,依稀看到窗外樹影搖曳,像是女子纏綿的手,輕輕的撫摸這座冷寂的宮殿。
夜漸涼,角攏裡的炭火發出幽幽的熱度,窗外棲在村上的夜鶯發出一聲啼叫,聲音很是清脆悅耳。床榻上的人輕輕翻了個身,蔥白的手指抓著被子,微微縮了縮,似乎有些冷,眉心一蹙,竟然就睜開了眼睛。
驟然看到李策就那麼笑眯眯的站在那裡,楚喬也並沒有如何驚慌,似乎已經習慣了一樣,坐起身來瞪著他道:‘都不會敲門的嗎?”
李策笑著走上前來,緊挨著她坐下。
怕吵醒你嘛。”
楚喬看了眼窗外,仍日是黑漆漆的,她赤著腳跳下床,燃起粗臂通燭,靜靜問道:那邊又散場了。
李策很自在的伸了一個懶腰,單臂曲起,就躺在她的床上,打了一個哈欠道:“是啊,天氣冷,興致都沒了。”
楚喬側了一杯解酒茶,走過去踢了一下他的腳踝,眉頭微微皺起:‘別告訴我你是心血來潮的隨便跑過來一趟,沒正事的話小心我轟你出去。
李策坐起身來,接過茶仰頭喝下去,一邊喝一邊嘟囔道:“也不知道誰是主人誰是客。”
你到底有沒有誰啊?”
給給給!”李策一把將信遞過去,不耐煩的哼哼“給你們傳情書還要捱打,簡直沒有天理王法。”
楚喬見了信頓時一喜,諸葛玥回去已經有十幾天了,一點訊息都傳過來,也不知道那件事處理的如何。
急忙拆開,可是看到那陌生的字型的時候,楚喬卻頓時呆住了
六姐:
真高興還有與你這般說話的一天,一別十一載,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得知你一切安好,小妹心中不勝歡喜,恨不得背生雙翼與你相見,奈何身不由已,俗事纏身,等到一切結束後,不論天涯海角,定要侍奉姐姐身前,叩拜泣謝六姐當年的恩情。
你我姐妹二人僥倖活到今日,實乃萬幸,這其中坎珂波折數不勝數,三言兩語也無法訴清,他日相見,必當將一切原原本本秉承六姐。聽聞姐姐離開燕北,小妹心無所願,只希望姐姐順應自己本性,莫要因為所謂愧疚責任再誤終身,世間男兒大多薄倖,一次上當已然足夠,可一怎可為二?正如姐姐當年所說,天地這般大,怎會無你我姐妹二人安身之處?小悚欠人恩情,待到還清之後,定然前來與姐姐相會,不叫姐姐孤苦伶竹,受外人欺辱。
小妹知道此信必定會被無恥之輩偷偷翻閱,故於此不再累述多年來是如何在某人非人的折磨下苦苦求生、生不如死、受盡虐待、嚐盡凌辱、朝不保夕、豬狗不如、艱難求生的痛苦經歷。小妹也不是背後說人壞話的齷齪之人,相信姐姐接觸時間長了,定會發現某人。蜜腹列、心狠手辣、喪心病狂、冷血薄情、紈絝墮落、人品敗壞的真實本質六姐不用急著為我報仇,等我這邊事一了,我就來與你相會,到時候就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報應之日。
姐姐要保重身體,等我前來,哪怕世人皆負於你,尚有小妹仍在,請為我珍重,為逝去的父母親人珍重。
姐姐,你要開心,除此之外,一切都不在重要。
小八,
楚喬握著那張薄薄的書信許久,一絲酸楚在心間漸漸升騰,眼角微紅,只覺胸口有絲滄桑盤旋。
小八,”
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那個單薄瘦小的孩子的身影,想起七歲的孩子那堅定的眼神和冷冽的話語:你帶著哥哥姐姐們慢點走,等著看,等著看小八和月兒姐給你們報仇。
一轉眼,已然十一年了,她以為小八已經死了,她是親眼看著她被關押在囚車之上,一路走上了斷頭臺,最後也是她於夜裡偷偷的去收拾了那攤凌遲的血肉,從惡狗的嘴裡奪下屍骨,沉入了赤水湖中。
原來,她竟還活著嗎?
那個口口聲聲對她說“月兒姐,小八相信你,的孩子,竟然還好好的活著。
楚喬冷冷的站了許久,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那封短短的家書,目光最終凝固在最後那兩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