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毐一個人在秦國,沒有父、母、妻三族可殺。門人中隨同謀反的一律斬首,沒有參與謀反的罰勞役三年。幾個叛軍首領,全部斬首,滅其宗族。
嬴政在奏簡裡嫪毐的名字上用硃砂畫了個叉,交給趙高去蓋玉璽,然後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目光中透出一點寒芒,幽幽地說:“嫪毐行刑時,我要讓呂不韋監刑,我也親臨觀刑!”
寒芳知道嬴政是在同自己說話,也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濃濃的春色,牆角的一叢薔薇花開得血紅一片,令人聯想起血腥的場面,忍不住說道:“那將是怎樣一種場面?”
“芳!我要讓你跟我一起去,這是多麼令人激動的場面。”嬴政的目光中全是興奮。
寒芳搖搖頭:“不,我不想去,我不喜歡血淋淋的場面。”
嬴政的兩眼放光:“那將是一個非常刺激的場面!”
寒芳看著嬴政暗自搖了搖頭。
嫪毐行刑這天,嬴政又不容抗拒地把寒芳抱上了馬車。
在虎賁軍的開道下,嬴政的御輦緩緩行駛在咸陽的街道上。這些預定經過的路段,早一天就已經派人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在百姓的頂禮膜拜中,嬴政顯得很興奮。他命人把車簾掀開,准許百姓瞻視龍顏。百姓都像敬畏神明一樣跪在地上,崇拜地仰望著他。
嬴政志得意滿,不禁又回憶起和寒芳漫步街頭的溫馨和浪漫,留戀地說:“芳!以後我們想再漫步街頭,只怕不容易了!”
寒芳望著車外的人山人海,感嘆著說道:“只怕你也沒有這個時間了。”
嬴政不無遺憾地感嘆:“是呀!親政後就再也享受不到那種自由自在了。”又探身看了看伏地山呼萬歲的人群,笑著說,“這些百姓多可愛呀,寡人該好好為他們多做點事!”
寒芳回頭看了一眼沾沾自喜的嬴政,苦笑一下,無言以對。
刑場上陰風颯颯。
圍觀的人群猶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湧來。
嬴政邁步上了監斬臺,坐在監斬官呂不韋身後。
寒芳極不情願地坐了下來,探身朝臺下望了望。
臺下跪著五花大綁的嫪毐,他身上的白色囚衣沾滿了受刑逼供時留下的血跡。
嫪毐閉著眼睛,不言不語。
呂不韋抬頭看看昏暗的天空,問計時官:“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相國,還有一炷香到午時。”
呂不韋覺得這一炷香時間比一年還要漫長。他轉過頭看了看坐在身後觀禮臺上的嬴政,看到嬴政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呂不韋不禁搖頭苦笑。
所謂成王敗寇,假若嫪毐那天成功,那麼今天被押在場中央的一定是嬴政,嫪毐會和嬴政易地而處,坐在觀刑臺上,也許旁邊還會坐著太后,那我呢?又會身在何處?
“稟相國,午時到!”計時官的稟報將呂不韋從思緒中驚醒。
呂不韋高聲喝道:“將囚犯驗明正身!”卻覺得自己底氣嚴重不足。
嫪毐被兩個劊子手押到臺前,抓著頭髮仰起了臉。
“你可是叫嫪毐?還有何遺言?”呂不韋依照程式詢問。
嫪毐閉著眼睛一言不發,臉上是慣有的不可一世。
總覺得嫪毐有今天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自己當初不就是為了擺脫太后的苦苦糾纏,而把嫪毐舉薦給太后的?呂不韋再次耐心地問嫪毐:“你可有遺言?”
嫪毐突然睜開了眼睛,目光炯炯有神,瞪著呂不韋。
呂不韋被瞪得心頭一顫。這眼神是什麼?怨恨?歹毒?陰損?憎惡?乞求憐憫?似乎都有一點,似乎又都不是。
嫪毐盯了呂不韋片刻,卻把目光轉向了寒芳,歪嘴一笑說:“我有話對她說。”
眾人把目光都集中到寒芳身上。
寒芳左右看看,確定是和自己說話,一愣:“我?”接著扭頭看向嬴政。
嬴政顯然也很意外。
嫪毐的嘴角依然帶著無賴的笑意,朗聲道:“這位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按慣例,死刑犯最後的要求是不會被拒絕的。嬴政抬手勾了下手指示意嬴義跟去保護。
寒芳在嬴義的護衛下邁步下了臺階,緩步走到了嫪毐身旁,茫然地問:“你想對我說什麼?”
嫪毐突然咯咯一笑,玩味地說:“沒想到我是靠女人起家,最後也是壞在女人手上。”眼神裡面有嘲諷,有怨恨,還有些不屑一顧。
寒芳無言可對,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