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約是傷了她的心了……好在這孩子雖然跋扈卻本質不壞,當初在熾焰幫,她粘的太緊導致自己發怒,她狠狠哭上一場,轉個身立即又笑了。
素玄淡淡的想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嘴角輕輕泛上一個笑容。
前方,水勢漸淺,隱約可以看見階梯。
素玄目中露出喜色,道:“水姑娘,你看——”
他突然住口。
懷裡的女孩子,為什麼突然重了許多?
這點重量原本不會被他這個高手感覺得到,然而他從自己思緒中拔離,抬首去看前方的那一刻,懷裡依著他頸項的頭顱,並沒有隨之揚起。
素玄心中轟然一聲。
他近乎慌亂的去扳起她的頭。
眼前少女溼漉漉的臉,眉毛頭髮都被水浸得烏黑,纖長的睫毛緊緊的閉著,睫毛下,雙頰上顯現出不祥的慘白之色。
連唇,都已是霜白之色。
那唇角,卻有一抹微笑,如將要飄零的殘花,淺淺一綴。
素玄盯著那笑容,有生以來一直穩定如恆的雙手,突然開始顫抖。
他抖著手,輕輕去探她的鼻息。
!!!
“靈徊!”
一聲大喝驚住了前方已經離開水道爬上階梯的蕭玦等人,尚有半個身子在水下的秦長歌霍然回首,便見身後數丈遠處, 素玄站在水中,雙手抱著少女,少女黑髮披散,雙手以一種毫無生氣的姿勢軟軟垂下。
秦長歌只覺得渾身冷了冷,霍地腿一軟磕在臺階上。
蕭玦急忙去扶她,秦長歌一把推開他,霍然回身涉水奔向素玄,一邊艱難的前行一邊從懷裡拼命摸索防水的火摺子。
素玄立於水中,一動不動。
“嚓!”
班晏點著了火摺子。
秦長歌停在水中,停在素玄面前。
飄搖的火光裡照著那水中的男女,照著那女子下垂的手,她右手的一根食指已經沒有了,斷指之處,被泡的發白的傷口猶自在不停的滴落淡紅的鮮血,落到水裡,洇開淡淡的血絲,瞬間不見。
秦長歌盯著那到現在還在流血的殘手,只覺得手腳冰涼,她輕輕喚,“素玄……素玄……”
素玄緩緩抬起頭來。
他臉色慘白不似人色。
他聲音響在空洞的密道里,聽來遠如隔在紅塵之外,“……我為什麼沒能發覺?”
秦長歌默然……水中,感覺不到溫度和血液的流逝,她大概一直在流血吧……混雜入水裡,無聲若默默流下的淚,沒有人能夠知道。
素玄又是那麼隨意的性子,她不動,他還以為她想偷懶,他將她保護在懷裡,不要她費力去遊,他一路前行,看著前方的身影,不知道身側女子的生命在一點一滴隨水而去。
看著水靈徊絕無生氣的臉,秦長歌知道已經沒有挽救的希望,那個孩子,她在死前的一刻,想著什麼?
素玄還在怔怔的問,“我為什麼沒能發覺?”
秦長歌突然覺得胃痛,五臟六腑翻攪在一起如同被巨手捏緊,她深深彎下腰去,大滴大滴的冷汗冒了出來。
這是一個……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一個永遠不能回答的問題。
因為答案,太過殘忍。
耳邊響起蕭玦的擔心的詢問聲,卻又混沌得彷彿什麼都聽不清,四周安靜詭異而又喧囂雜亂,一幕幕景象浮光掠影而過……脆笑如銀鈴的少女……月光下鈴鐺中竄出的奇形怪狀的蟲子……拼命抖著毛蟲的要哭的孩子……揹著楚非歡在屋脊上拼命逃竄的女子……猗蘭之殿……絕崖上撲地大哭……石山前的猶疑與被擠兌……密室裡沉重而古怪的神情……她伸手去扳機關……她的手一直在青銅盆中……她不許她靠近……石蛙口中流出的狀似人血的“血蓮汁”……
那許多前事蜂擁而來,變幻起伏,如波般於她腦海洶湧不休,最終只剩下言笑晏晏容顏靈動的小小公子,在絕峰之巔得意的大笑,“這位姐姐你不相信我能把他褲子撕下來?”
……
靈徊。
我曾答應你一起去看素玄被扒褲子,如今我站在水中,看素玄抱著你的屍身茫然相問。
我曾經送了女裝供你相換,好讓你在你的心上人面前一現嬌媚,如今我卻用自己言語的機鋒,擠兌著送你上絕路。
我一生殺人從不手軟,害人從不皺眉;我一生悍然與敵相遇,從不懼苦困相逼;我一生不畏以暴制暴,用鮮血來淘洗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