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的土地。
這個飽經戰火的城市已經一片廢墟,轟炸,巷戰和逃亡,三九年尚且有斷壁殘垣的城市如今成了一地碎磚,秦恬不敢相信後世的世界地圖上竟然仍然存在這華沙這個城市。
看著碎磚造就的城市,秦恬對於這個時代人類的恢復能力和重建能力表示由衷敬佩。
她坐在蘇軍的卡車上,穿著厚厚的棉袍,和伊娃一個樣式的那種,雖然臃腫,但也略有些英姿颯爽的風采,下面列隊走過的蘇軍看到時都吹起了口哨,伊娃和其他幾個女兵嘴角帶笑,羞澀而驕傲,秦恬卻靠著欄杆,望著遠處出神。
艾森豪芬沒了。
經過國會大廈,在建築還完好的時候,能夠在矮的建築頂看到艾森豪芬主建築旁哥特式的尖塔,或者說是鐘樓,而在建築縫隙中,能看到艾森豪芬紅色的圍牆。
而現在,幾乎所有建築都被夷為平地了,可她什麼都沒看到。
艾森豪芬的方向,只有幾根粗粗的圓柱形柱子,支撐著面牆體。
秦恬一直以為在建築史上最大的悲劇莫過於圓明園,或許她的想法有些過於天朝,但是看著眼前的場景,她不由的有種類似於……同病相憐的感覺。
至少圓明園沒有被轟炸機炸成一片碎渣。
秦恬幾乎望眼欲穿,她勉強熟悉的建築幾乎無一倖免,曾經槍決了反抗者的畢烏索茨基廣場上搭起了一大片棚屋和帳篷,隱約可見那兒人頭攢動。
“我們要去哪?”見路過了廣場,往城的另一頭駛去,秦恬忍不住問道。
“斯萬夫斯基說,帶我們去見識一點東西。”伊娃用俄語和司機交流了幾句,笑著回答。
“我想,我可以在這兒下車。”秦恬打不起精神,“我覺得如果這兒的紅十字會負責人活著,應該就在那個廣場。”她指指畢烏索茨基廣場,“那兒是救治中心嗎?”
“看來是的。”伊娃朝那瞅瞅,但她依然握住秦恬的手,“媞安,我知道你急於幫助別人,但是你看,華沙已經被收復很久了,需要幫助的人基本都已經得到救助了,你累了那麼久,好歹休息休息。”
秦恬從沒想過做聖母,蘇軍沒要求她做任何事,但是當看到前線源源不斷運來的傷兵時,她還是忍不住披掛上陣了。
不得不說,蘇聯軍隊對於護士的要求沒那麼高,甚至有幾個小姑娘都是趕鴨子上架,字都不識幾個就應徵入伍,相比之下德國護士的平均素質就高出了一大截,於是秦恬一來瞬間就成了主力,十天後地位無限拔高,雖然她語言不通,但勝在身經百戰,技術夠勁道,雖然因為各種原因從未當過領頭羊,可是在這她成功用幾個俄語詞彙以及法語帶領一群小姑娘走向技術的頂峰= =。
然後,她就一直跟死狗一樣的幹活,不停的治療,治療,治療,直到現在。
一九四四年的聖誕節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最寒冷的時間就快到來,秦恬終於不再在荒郊野外的行軍營遊蕩,一路輾轉到了歷經幾個月終於被徹底佔領的華沙,本以為可以找間屋子好好睡一覺,誰知卻在城外又呆了三天才得以進城。
進入時,又是一片廢墟。
她想屎。
要床,要被子,要枕頭……
車子開了許久,出了城,沿著鐵路線開,一直到傍晚,慢慢的,遠處出現了一片灰色的建築。
秦恬頂著風往前看著,心漸漸的沉了下去。
其他女兵似乎也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息,停止了說笑,探頭張望著。
鐵軌徑直進入了那個碉堡一樣的建築,車子便也緩緩開入,沿途又漸漸有了人,一些蘇聯士兵搬著各種木材在往外走,還有很多沒有清理掉的屍體在遠處擺成一堆。
陰冷的氣息以比冰雪更寒冷的架勢侵襲過來,就連馬達聲都顯得沉悶了,姑娘們交頭接耳,表情嚴肅:“這兒是哪兒呀?”
秦恬卻已經僵住了,她沒來過這,但她來過類似的地方。
雖然已經經過清理,但是那連綿的木質平房,那細密的鐵絲網,還有遠處高聳的煙囪,都無一不彰顯出這個地方呼之欲出的身份。
她甚至覺得,她其實是來過這的,因為門口的碉堡如此眼熟,似乎曾經以這個角度經過這個碉堡無數次,而在進入後,會有德國士兵大聲命令所有人下火車,下車的人被列隊帶到屋中,脫衣,剪髮……
車停在一個比較結實的兩層別墅外,裡面有蘇聯士兵進進出出,他們的表情比德國最古板的軍官還冷硬,看到姑娘們下車,也沒有過多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