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月一怔,隨即放開了她,低垂的眼裡閃過晦色,再抬起頭時,臉上綻放的是比先前還要燦爛的笑容,眸子卻沉澱成了一種暗色。站起身,他緩緩退了幾步,揚起手掌,對著夏妤的方向,瑩白如玉的指尖慢慢泛出一種月牙白的冷光,像刀鋒一樣地冰冷銳利。
夏妤看了楚孤軒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救他。”便閉上眼,不再說話,一副從容就死的模樣。
破月的臉在她閉上眼後一下子變得蒼白,眼裡閃過一抹悲哀,手僵在半空欲放不放,處在一種兩難的境界,心卻如被拉鋸一般,頗有些水深火熱,難受的他不知道怎樣才好。
好半響,他咬了牙,如利刃般的指尖猛地當空一劃,一道冷光在空中劃,如流星的軌跡,轉瞬即逝。
夏妤聽到一聲悶哼,猛地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楚孤軒那張痛苦到扭曲的臉,雙眸卻依然緊閉,顯示他還沒有恢復清醒,卻比方才那死屍般的模樣好太多了,知道疼,至少還活著。身上如藤蔓般纏住他的藍光也如觸電般猛地縮回了縫隙裡,楚孤軒又恢復成正常膚色,手上的傷口依舊驚心,夏妤卻鬆了口氣。
破月救了楚孤軒,他暫時沒事了!
“破月!”抬起頭,夏妤帶著複雜而疑惑的目光看向破月。
破月的手還保持著回落的姿勢,猶自望著夏妤出神,聽見聲音,眼裡才有了焦距,報以一個自嘲的笑容,“很奇怪是不是,我沒殺你!”
夏妤動了動唇,無語,破月繼續說道:“我應該殺了你的,喜歡的東西留不住,寧可毀掉,這才是我。可是剛才,我突然變得不像我了。你那麼乖巧平靜地讓我殺,我卻下不了手!兵不血刃,就能改變我的初衷,小美人打敗了我!贏了我的人,都可以得到一個獎勵哦!”說到這裡,破月輕輕笑了,那種率真又純美的笑容,險些晃花了夏妤的眼。
“你知道嗎?我在這裡被關了一千年,一千吶,那麼多日日夜夜,來到這裡並能看見我的,只有區區三人。第一個是巫族的孩子,我收他做了徒弟,可他最後對我起了岐念,動不了我,居然想一輩子圈禁我,不但不按我的要求去修習開啟封印的術法,反而想著怎麼制住我,好對我為所欲為。於是我在他接任族長的前一天,在密室裡殺了他。我殺人總想殺得好看一點,但那一次我太生氣了,讓他死的很難看,甚至一點體面也不留,我就這樣錯過了第一個出去的機會。”
“第二個是小軒,天資聰穎,根骨奇佳,對我也沒有岐念。可他是個冷漠到木訥的孩子,在他要離開的時候,我曾怕他因對我毫不留念而不想回來,畢竟,距上次那個人已經過了三百年,我不想再等另一個三百年。後來,他果真沒回來,反而將我視作為禍的妖孽,如今總算回來了,卻是為了別的,並且把密譜都燒了,連我唯一擁有的守望也剝奪了……”
“當我知道我永遠出不去的時候,我真的很想毀滅一切,包括我自己。千百年來,我想方設法地傷害自己,有時候痛得死去活來,卻總也沒辦法徹底死去,那時,我才明白,生不如死是這樣難過。我本想殺了小軒洩憤,或琢磨著讓他生不如死。可是你出現了,居然也看得見我。萬中無一的異世之魂,一開始我覺得很新鮮,後來是真的對你上了心。這段日子,你給了我上千年來沒有體會過的平和溫暖,讓我開始留戀,甚至有了想要珍惜的心情。在你離開後,居然也會溫存。也許是被關的太久,讓我變得敏感,甚至渴望這種千年前並不稀罕的感情,只因你出現的時間太對,人也太好。”
“一個人的心若是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會難受,你住了進去,我覺得很充實。這是個新遊戲,我從來沒玩過,但我一玩,就上了癮,並深以為戒不掉。每天我都會等你,習慣從你袖子裡拿出一朵夜覃香,習慣聞著夜覃香的味道入睡,喜歡你柔軟的唇,渴望聽你溫柔的聲音。我想,留住這些,留住你。”他的神情有一種深深的眷戀,很快又消隱了,變得很悲哀,“可我,留不住,偏偏又毀不去……”
長睫一眨,晶瑩的淚珠從他如玉的頰邊滾落,哀傷的破月散發著世紀末的絕望之氣,卻依然美的動人。
夏妤感覺心裡被針紮了一下,隱隱作痛。
“殺不得,留不住,真讓我為難呢……”破月幽幽一笑,別開了眼,視線掃過地上的楚孤軒,眼裡浮起善意的奚落,“小軒這麼理智的人,居然也會幹這種傻事。當初布結界,幾乎流光了那幫老傢伙的血,外面的牌位,有一半是那次布結界留下的。小軒也不想想,他再怎麼厲害,又怎扛得住曾飽食過數十精純靈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