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相處,看在外人眼中,自然是一副溫馨,可是落入一雙含著霧氣的眼睛,卻是三百多個日夜,只有在夢中才會出現的畫面。
“啊嗚——”花面狸被抓痛身子,低叫了一聲,仰起腦袋,卻被一滴水珠濺在頭頂,它眨眨小眼睛,盯著頭頂主人的臉,歪起脖子,抬起一隻爪子按在她的手上,又低低叫了一聲,卻不得半點反應。
“娘……”一聲低啞的叫喚出口,迅速被淹入周圍的喧鬧中,腦中突然掠過幾道念頭,遺玉抬手緊緊捂住了嘴,扭頭過頭不再去看那日思夜想的人影,止不住的淚水卻從眼角湧出。
祖父沒了,大哥死了,娘知道了該有多傷心,不能認。
一雙手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李泰看著她的反應,便知她此刻想法,心中一聲輕嘆,憐意頓生,攔在她肩頭的手緊了緊,低聲道:
“回去吧。”
遺玉點頭不捂,生怕洩露了苦澀的哽咽聲。
“喂——你們別走啊,先把東西還我!”
遺玉沒回頭,李泰從她懷中的花面狸嘴裡,扯下一條墜著黑石頭的項鍊,反手丟了過去,準確地落在“阿詩瑪”伸出手掌上。
“那位小姐,你沒事吧?”關心的詢問聲出自婦人之口。
遺玉背對著她,搖頭不語,手將嘴捂的死緊。
“我娘同你說話呢,你怎麼不吭聲啊,好沒禮貌。”
“玉兒,不許無禮。”
聽著這熟悉的稱呼用來喚另一個人,遺玉心中不知是何種的酸澀。
左腳一動,刺痛襲來,讓她的腦子又清醒了幾分,想要趕緊離開,可卻挪不動半步,私心想再聽她的聲音,哪怕多一句也好。
說話的功夫,大帳又有幾個人趕了過來,身後的彝語夾雜著唐話,是幾個男人的聲音,短暫的交談後,叫住了欲離開的李泰和遺玉。
“兩位留步,在下呂望,同你們一樣是中土人士,即是相見便是有緣,不妨同入帳飲一杯?”
這彬彬有禮的問詢,叫李泰蹙了下眉頭,透過面罩看著對面一身儒雅的中年男子,略變了嗓音,道:
“不必。”
“呵呵,原來是你,常公子既然不願,那呂某也不強求,再會了。”
這中年男人顯然是認出李泰的面具,想起他就是這陣子總在烏蠻舍求見周夫人的外畝常四,對李泰拱手一揖,便伸手去扶起自己的女兒,領著幾個人一同回大帳。
遺玉聽到身後離開的動靜,總算忍不住回過頭去,可這一眼看去,望著那婦人火光下的側臉,竟是再難挪開目光,心中千百個聲音在教唆著她:
喊啊,快喊,那是你娘啊,那是你娘!
“娘,您別擔心,我就是摔了一下,這會兒已不如方才痛了,可惜,人家今天的舞還沒跳完呢。”
“還跳什麼,趕緊回家去。”
“啊?不行,等下還有吹火表演呢,我要留下來看——爹,您倒是幫我說說情啊。”
“說什麼,不聽話的丫頭,就會闖禍,聽你孃的。”
“叫你爹也沒用,乖乖地同娘回去,叫周夫人來看看,是不哪摔出毛病了。”
“娘——”少女一聲撒嬌地拖長了字音,怎知耳邊,竟響起了迴音?
起初只是一聲含糊不清地低語,再聽時,卻變成了沙啞的哭音,少女方才知這不是她的迴音。
“娘…娘,娘!”
聽見這聲呼喚,將近大帳的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回過頭去,最快是那少女“阿詩瑪”,最慢是她挽著的中年婦人。
不遠處的篝火旁,兩道人影相依站著,個頭只及她身邊男子肩高的姑娘,穿著一身草綠色的襦裙,頭髮挽成雙髻,髮絲有些微亂地貼在側臉上,被火光映的通紅的臉龐,一雙明眸閃著水光,緊緊地望過來,訴著難言的思念和委屈,叫人莫名感到心揪!
“……玉兒,”婦人愣愣地望著那綠衫的姑娘,嘴裡呢喃了一聲。
“娘,您怎麼了?”
“我、我的玉兒……是我的玉兒……”
“娘?”被叫到名字,沒注意到一旁父親的色變,少女“阿詩瑪”輕晃了下婦人,卻在下一刻被用撥開了手,就見婦人哭喊著,跌跌撞撞地衝向火光那頭。
“玉兒、玉兒!”
“娘!”
看著朝自己奔過來的盧氏,遺玉的思念徹底垮掉,鬆手讓狸貓跳了下去,掙開李泰的懷抱,顧不上腳腕的痛,哭著迎了上去,三兩步撲進了盧氏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