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您幫奴婢個忙可好,院牆上有幾枝迎春開的好,可是生的太高夠不著,小姐說這花兒生的朝氣,要奴婢多擺幾枝在屋裡。”
阿生瞧瞧那幾年也沒見插過一支樹杈的名貴瓷器裡被彆著的花枝,又一想李泰方才沒什麼不悅的反應,便點頭應了。
“好,你指給我瞧。”
遺玉坐在窗邊的小桌前,一邊逐字逐句地研讀背誦著書卷上的藥理,一邊用力均勻地研磨著缽裡的藥草,時不時從視窗遠眺向院牆的新生的花草,默揹著方才記下的東西。
這兩個月來,李泰利用各種門路,為她找來許多醫術和草本書籍,憑著一副好記性,她就像是一塊乾燥的海綿,不斷地吸收著書藉上的知識,而今,這藥房正不斷增加的書櫃上,已存有她看過的不下五十卷書冊,其中不乏她幾近能倒背如流的內容。
她知道自己的弱點在哪裡,她接觸藥理和毒術的時間還太短,不管是在製藥或是診斷都嚴重缺乏實踐,但是她亦大有優勢在,她的好記性和舉一反三的敏捷是其一,姚不治那將近一個月的填鴨式教導是其二,這兩點加在一起,便讓全身投入藥理之中的她,如魚得水一般,雖然真正實踐的機會少的可憐,可不能否認,她正在緩慢卻進度可怕地接近
著藥學之道。
來到這個時代她,的確是幸運的,因為這是古時對女人限制最寬鬆的時代之一,在龍泉鎮她便認真思考過,想要在這世上立足而強大,就必須有“一技之長”,絕非是琴棋書畫可比,姚不治的醫毒雙全,韓厲經年可怖的詭詐,盧中植深不可測的武功,三公主的驍勇善戰,盧智日益成熟的智謀,而她呢?
經過昨晚,李泰在承諾她的同時,也透露出了資訊給她,她幾乎可以肯定一點,這個男人是有心帝位的。
她心繫於他,既然決定要爭取他的一心一意,決定要幫盧智正名,她總有一日會直面同這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對上,還有什麼比同自己的另一半有著相同的奮鬥目標,更讓人激動的汗毛戰慄?
所以,她要變強,她要儘快地追上他,同他並肩,幫助他,也就是幫助自己,這是一切的前提!
然,她沒有強健的體魄,沒有絕對理智的頭腦,不善兵道,不善佈局,沒有名師調教,沒有顯赫身份——看似一無所有的她,其實恰恰擁有著別人望塵莫及的能力。
她隱藏,因為她自以為沒有慾望,可親人一個個地離去讓她認請現實,戀人的遙不可及,讓她心生憂恐,她如何還能自棄下去,平安閒足的生活是她的夢想,可是夢醒之後,她才驚覺,自己同樣能夠適應緊緻飽滿的人生,去爭取去保護,才是更適合她的生活!
在這藥房的書架最上層,擱置著一本老舊的書冊,上面僅用三段話,不足百字,提及了一種在後世淹沒於歷史荒流的技者,他們不如毒師很辣,不如醫者心慈,沒有望聞問切之能,他們靠著辨百草,製藥而生,他們的藥可以治病亦能健體,可以解毒亦能傷人,相傳神農是他們的鼻租,他們有個通俗易懂的稱呼——藥師。
藥師,這便是最適她的選擇。
血液,是她隱藏了九年的秘密,她謹記著黃泉
來客的警告,從不濫用,但每日一兩滴,也足夠讓她在藥學上走的更遠,只要有來源,她大可以奢侈地用千金不換的珍稀藥材去研究厲害的藥物。
頭腦,她不是最聰明的,也不是最敏捷的,但是足夠讓她保持謹慎,足夠支援她在藥師一途上的進步。
歷史,是她最後的一張底牌,她知道的不多,可是既然她下決心去改變,便會小心地參考已經被扭曲的歷史,去避免,去預防。
最後,便是心智了,八年的密密親情讓她的心靈停止在了上一段人生結束的時候,這顆二十歲的心,曾經險些被摔碎,但當它重新聚集在一起,卻是比以住更加堅韌。
她骨子裡埋著的,是不甘於人下,她中規中矩的性格潛藏下,是不比任何人弱的慾望,不是金錢、不是權利、不是自由,是被她放在心上的人,孃親、哥哥們、還有他。
“咚咚”兩下敲門聲,遺支心道是下去沏茶的平彤上來,她視線跳到下一段文字,開口道:“進來。”
李泰推門而入,一眼便瞧見盤膝坐在窗下的人影,她今天穿著一身淺黃素面的襦裙,細密的黑髮在腦側梳成兩朵髻,未飾珠玉,僅幾朵嫩黃簪在上頭,像是每年都會在院牆上見到的迎春,單看背影,很是嬌小宜人,他揹著手走近了幾步,見到她側頸上的一朵嫣紅,眼神變了變,正要伸手去碰觸,她卻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