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們留心此事,前日方才得了確信,皇后娘娘,恐是熬不過此劫了。”
李泰這種平心靜氣的人都能動容的訊息,著實驚人。長孫皇后染疾,此事非比尋常。
京城大小官員,但凡是個明白人都清楚,這全天下唯一一個能夠左右天子心思的,不是直言納諫的魏鐵板,不是情義比兄的長孫無忌,亦不是偏愛有加的杜斷房謀,而是一個女人,一個寵冠後宮,卻無人敢加以半句閒言的女人——賢后長孫氏。
一旦後宮沒了這個讓人可歌可敬,又讓一些人可嘆可恨的女人,可以想象,長安城將會掀起幾多波瀾。
首先,不提後宮嬪妃紛爭,只說她留下的這兩個皇室嫡子,可以說,沒有長孫皇后在旁相持,李承乾那般性子,絕對是不入李世民的眼,如今太子已有了厭棄之兆,另一嫡子年紀還小。
沒了這位皇后娘娘,就算是保持中立的長孫家會出手扶持,也再不能讓天子在情感上有那般羈絆,可以說,長孫皇后還在時,懷疑李世民會廢太子的只有一二,若長孫皇后去世,那麼以為李承乾會被廢的,便是十之八九了!
“克己以為,此事乃有兩面,一方面,楊妃得寵,若是皇后仙逝,說不定此女會藉機上位,那吳王的身份便不同。殿下您雖得聖寵,又在文武上凌然幾位皇子,文學館諸士能堪大用,但缺失亦有不少。其一,便是出身,若在民間,您便是庶子身份,無緣得繼。其二,便是人脈人情。其三,乃是民心。”
杜楚客方才投誠,似是迫不及待地把憋在心裡幾年的話講出來,見李泰並沒有露出不耐之色,便愈發侃侃奇談起來:“出身難改,民心不易求,可人脈人情眼下卻好積攢。這最快最見效的法子,便是娶立。是以您訂下東方祭酒的獨孫女東方明珠為側妃,這是一種簡單又起效的法子,我先前說過,東方佑身為國子監祭酒,累積人情不是一日兩日,雖他官爵不高,可這天下的大小官員、不,這長安城裡的職官,挨著輩分,足有三成要敬他一聲先生。”
“殿下才思敏捷,能文能武,年輕有魄,又生得好容貌,克己說句不當講的,這長安城裡計程車族小姐,多數是有心攀附。您身為親王,正室之位不提,尚能娶得兩側妃,四庶妃。這人選,定當三思而定,不可兒戲。”
說到這裡,他輕咳了一聲,擠出一抹笑來,對李泰勸道:“您上午提的事,要克己代您去皇上那裡請詔。我以為,還是有的商量。不瞞您說,我知道咱們魏王府上這陣子是住進了一位客人,先前不明,現在想來,應該就是這位盧小姐了吧,她的情況我也清楚。我是頭一次見您對哪家小姐上心,這般,既然喜歡,那就納進也是使得的,只是這側妃之位,未免懸殊,恐遭非議。不如,免去請奏指婚一節,直接上門媒聘,收做庶妃。”
皇室之外,是有三妻四妄,身為親王,自然也有三奶四庶,若說這側妃堪比尋常人家的平妻,那這庶妃,便是名頭好聽些的妾了。
“咋察”一聲,杜楚客賠著小心,本以為有一番勸解才能說通李泰,而聽見這突兀的響聲,目光一移,便愣在那裡。書桌那頭,缺了一角的紅木樑椅扶手處,參差的斷口上放著一隻手掌。
“做好你的本分即可,什麼當說什麼不當講,還要本王教你不成,出去。”
今天能得李泰一句明白話,已經是勝過其他,杜楚客雖心有餘言,但見他閉了眼睛,便知多說無益,暗暗搖頭,躬身退了出去。
待他走後,李泰輕闔的眼睛才又睜開,那流光的碧眼裡,竟是生生印著凌厲之色,不禁讓人懷疑,若是杜楚客晚走一步,事情又會是怎樣。
阿生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在門外聽了個詳細的他,忖度了片刻,道:“殿下,杜大人說話雖直白一些,不比蘇學士和謝大人知您脾性,可他辦事還是不錯的,咱們離京期間,正需要這樣的人放在外面周旋,更何況,當年他事隨王世充,若非您著眼,怎能被皇上重提入士,離了您他那抱負便不能聲張,他忠心耿耿,不怕會有異心。您這三年暗自助他積勢,謀得尚書一職,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留作大用麼。”
他這般說辭,又是在替杜楚客求情,生怕方才那杜大人不知進退,踩到李泰的底線,好好的一步棋便會被廢掉。
李泰收斂了神色,不慍不火地開口道:“正是如此,本王才會容他廢話,”他抬手指著桌面的青頭文折,“這次便罷了,不過權宜之計。把文折拿去給韋挺,叫他明日呈上。”
“是,”聞言,阿生暗自嘆氣,知杜楚客是一語錯失,便沒了爭上的機會,稍有惋惜,卻不再提他,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