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內,幾名司貢湊在一起正研讀幾份文卷,其中爭議最大一篇乃是進士科的文章,講的是當朝官吏選拔制度,論的是官吏子弟和寒門學子境遇。
“字寫的倒是極好!只是文章卻是胡言亂語。”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啊!”
“正是!幾位大人請看,這學生牒子上注其才剛滿十四,分明是黃口小兒猖狂之詞啊!”
“咳!”一記重咳聲響起,打斷了幾個快要被氣的拍案撕卷的司貢,眾人只見從門口處走進一名顴骨略凸的老者,皆是慌忙起身,轉至矮案前站好,恭敬地向那老者躬身問候。
“鄭大人。”
“嗯,諸位大人是在討論什麼,老夫打門外五丈遠便已聽到你們的爭論聲。”這位鄭大人,算是這崇學司內年紀最長,又賢明最顯者,只因年事過高,當今皇上特允其每日申時之後再到司處辦公。
“大人,這裡有一學生文章,所言實在是有擾亂朝廷規制之嫌,我等正為此事著鬧,所以便失了態。”
“拿來,老夫一閱。”
那開口解釋的司貢便轉身去取了那頁文章,上前恭敬遞給鄭司貢。
鄭司貢則是先大致掃了一眼這篇不足數百字長短的文章,而後便消了臉上嚴厲之容,有些溫言勸慰到眼前幾人,“幾位大人不必動怒,為一不明就理的學生而失態,實在不是我等所應為,張大人,將寫這文章的學生名帖與牒子尋了給老夫,我親去理院辭了,免得以後你們想起又著惱。”
他話音一落,那姓張的司貢就取了兩樣遞了上來,鄭司貢一一接過,又對幾人道:“老夫需得去別處看看,各位大人繼續罷。”
身後幾人又是躬身相送,那鄭大人便邁著有些緩慢的步子離開了。
是夜,長安城一座高牆大宅之內,宅主書房中有兩名常服老者正並坐在一張嵌玉虎紋案前,一面指點一人手中紙卷,一面低聲交談。
“……可惜、可惜,這等文章怎麼投到你們崇學司去了。”
“呀!你這個老匹夫,我專程跑一趟給你看這好東西,你倒是嘲諷起我們崇學司了。”
“哈哈,鹿公休惱,玩笑而已,我這不是氣不過麼,若是那學生投到我這裡來絕對直接舉薦入闈,可送到你們那裡,恐怕是能氣死好些個老古板了。”
“咳咳,別扯遠了,我就問你一句,這學生你要不要?”
“要!怎麼不要!可是——你捨得?”
“唉,你又不是不知崇學司現今已大不如從前,我雖說的上幾句話,可也沒另外兩個管用了,若堅持留這學生的牒子,我怕反給他帶來麻煩。”
“我早就說過,讓你換個地方,你偏不聽,若不是你幾次三番推了聖上的意,又怎會惹惱他。”
“當初、當初也是想著能替那些個寒門學子多做些事,只是現今才知道,實非我一人能為啊……”
“好了,你別多想,這事克明擔了,保準將他弄進去。”
“那就多謝。”
“謝什麼,謝我搶了你一個好學生麼,哈哈哈!”
“你這老東西;唉,罷、罷……”
兩位昔年同窗,便在這春濃之夜,一場詳談之下,替一名差點被堵斷仕途的寒門學子,開通了另一段路徑。
第三十七章 同時異地事
卻說二月十三日凌晨,遺玉三人搭了常公子的馬車離開靠山村一路向關內走去,雖中有停頓,但還是在暮色深濃前一路疾馳到了冉州懷安縣,投宿在了縣城內一家名叫福源的客棧。
折騰了一天的幾人打算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卯時再繼續上路。
交付住宿費時,盧氏和阿生因為都堅持要出住宿費,在客棧櫃檯前面起了爭執,最後還是在常公子一記冷哼下,解決了問題——盧氏出飯錢,阿生交房費。
五人一起在客棧一樓用罷晚飯後,各自回了房間。因阿生堅持要同自家主子一間,盧氏便只要了兩間上房,上房內皆有兩張床鋪,這樣安排卻也不顯擁擠。
這房間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擺設,僅僅桌椅床鋪俱全,懷安縣並不富裕,這家客棧已經算是條件好的。
用小二送來的熱水洗漱過後,雖然三人皆是疲憊,但還是偎上同一張床蓋了被子,商量起在路上不大方便講的事情。遺玉依在盧氏懷裡靠著床東一側,劉香香也蓋了條被子坐在她倆對面。
“可算是逃出來了。”盧氏輕噓一口氣道。
“是啊,那時候咱們從鎮上跑出來,後面追著那麼一大幫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