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清洗掉手上的鮮血,這需要我一生的時間。”目前正在就讀北京大學哲學系博士班的呂代豪說。
從強盜到傳道,從流氓到牧師,今年50歲的呂代豪的經歷完整地記錄在他新近出版的一本自傳《收刀入鞘》裡,目前,這本書的改編權已被好萊塢一家電影公司買走。
他模擬昔日用刀、槍殺戮的動作細節——讓人強烈感到從他身上滲到空氣裡的殺氣,殘忍的影子時常從他祥和的臉上一閃而過。
【呂代豪自述:收刀入鞘】
經歷刀光血影和十幾個監所,我終於由黑社會殺手成為普通人,由強盜變傳道。我在監獄裡前後待了六年多,並不是徒然的;往事歷歷,如影活現。
拿我自己來說,我這個人,再關十年、二十年,也是關不好的,可以說是無藥可救。如果不是信仰與愛的改變,我一生的結局,不是死刑,就是終生蹲牢房,即使能逍遙法外,也終有一天會死於刀槍的打鬥下;即便我成功的偷渡到了海外,將來的結局還是一樣。人有了犯罪的慣性,到哪裡都是一樣,我能逃出臺灣這個地方,卻逃脫不了懲罰罪惡的手掌。
敘述並公開我罪惡的過去,不是用來自我誇耀和宣傳,而是用來幫助許多和我同病相憐,在犯罪旋渦裡打轉的社會邊緣人,但願他們可以拿我來做一面鏡子,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出獄後這二十餘年來,我一共帶過150多位黑道分子及吸毒沉淪的幫派分子改變。
2001年,我前往北京大學講學訪問,有機會結識北大哲學系系主任趙敦華博士。我瞭解到早期的北大承續了完全西式的教育課程,並且倡尊思想自由的風氣。在趙主任的引導中,我得以略窺哲學奧妙的殿堂。
我對哲學產生了強烈的興趣。於是,我選擇進入哲學系博士班就讀。但因為博士班以撰寫論文為主,而我沒有哲學系的背景,需要加修碩士班的課程。所以在2000年暑假開始,每年寒暑假我即前往北大進修上課,並且在2003年的10月26日,透過了國務院全國研究生高等檢定考試,並且開始撰寫論文。
有人問我,已經讀完兩個博士,為什麼還要再讀,不會疲倦麼?我的回答是“活到老,學到老”,學海無涯,人生有太多可學的東西。
我想告訴看到我故事的人,人是可以轉變的。我已收刀,多麼希望人們不要玩耍可以傷到自己的刀。讓世界充滿安寧。
我還想說,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一個靈魂,最後靠的,還是信仰。
【第一滴血】
1960年代末,臺灣新竹。
臺灣三重中學初中學生呂代豪站在池塘邊。身後跟著十幾個兄弟。
他歪了歪腦袋和嘴角,一個提著彈簧槍的護衛立即跳進池塘,舉起槍指向池塘中惟一一個孩子——帶鋒利鐵尖的標槍,射進了孩子的喉嚨。
呂代豪游泳要清場的。這個不明就裡剛搬來的孩子不走——他為呂代豪玩樂付出了代價。
第一滴血,奠定了他在眷村孩子心中的老大形象。少年呂代豪,擁有一個三四十人的幫派“虎威幫”。
1954年8月,呂代豪出生臺灣“眷村”。從大陸來到這裡的國民黨軍人,紛紛再次成家;父親呂國英斷絕了回到湖北老家的夢想,娶妻生子。
呂父是黃埔軍校第19期學員。父親駐紮在金門等地隨時準備“反攻大陸”,和兒子接觸很少。嚴厲的父親用暴力讓他背誦了大量古文和詩歌,但家庭教育不當卻帶給呂代豪人格缺陷。
呂母是當時最大華人幫派洪門的“四大姐”之一。呂母天天在家開賭場,對呂極端放任;呂拿到母親給的錢買糖果,這些糖果足夠讓他成為孩子王。當呂代豪與夥伴打架失敗回家哭訴時,母親對他說:“打贏了回來,輸了就別回來。”
“整個青少年時代,我內心的暴力都在悄悄滋長。”呂代豪說。小學畢業後,呂家遷到臺北市五股鄉。“這段時間,是我真正學壞的開始。”
呂代豪用拳頭制服所有看不順眼的人。呂被學校開除,不論父親如何求情,學校大門緊閉。
初中畢業時,父親將呂代豪送進臺灣鳳山陸軍官校預備學生班,希望軍營能管好他。
在軍校呂以兇狠聞名,在預備班二年級,他獲得了跆拳道黑帶二段。拳擊比賽獲得“全國大專運動會”丙級冠軍。
在學校,呂代豪成為人人懼怕的人,路人仰視,但他在操場上看到的一群人卻對他視而不見。他們圍成一個圈,默唸《聖經》。呂感到他們可笑:《聖經》能比拳頭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