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上滲著汗,不敢抬頭,也不敢低下太多,目不斜視的盯著自己鞋尖前一兩尺處。
李丹若忙下了榻,站在母親楊氏身後,仔細的打量著李雲直,個子很高,身形筆直,穩穩重重的很有幾分書卷氣,雖看著緊張非常,卻並不侷促,略有些瘦,和李雲志、李雲深一處,顯得臉色微微有些黑黃粗糙,多年衣食不周,這也是難免,一件織錦緞長衫穿在身上,並沒有任何突兀不協之感,李丹若滿意的貼近母親耳邊笑道:“母親看,這氣度,不比大哥、二哥差呢。”楊氏臉上漫出滿意的笑容,輕輕拍了下李丹若,示意她噤聲。
李雲直給寧老夫人、楊氏等人磕了頭,又和李雨菊、李丹若姐妹幾個見了禮,寧老夫人笑盈盈的吩咐開席。
裡外間各擺了一席,外間,李玉靖居首,五爺李雲瑋陪了末座,這宴席算是為李雲直而設,李雲直自然陪坐在李玉靖右手邊,讓了幾輪酒,李玉靖臉色微微泛著紅暈,看著李雲直笑道:“現如今家裡,你大哥從小讀書上頭沒天份,好在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用科舉一條路走到黑,我和老祖宗商量了,早幾年就讓他恩蔭領了差使,你二哥,我是打算讓他走科舉的正途,這兩天,老祖宗和我,還有你母親,細細商量過你的前程,老祖宗和你母親的意思,是想讓你也走科舉的正途。”
李玉明目光復雜的看著李雲直,下意識的掃了眼對面的兒子,垂著頭慢慢抿了口酒,李雲直帶著笑,恭敬的凝神聽著李玉靖的話:“你的文章,我看過幾篇,天份不錯,就是少了明師指點,今早散了早朝,我尋你舅舅說了你的事,你舅舅也是這個意思,璞玉未雕,不過差個功夫,往後,府學就不用去了,學裡的韓教諭雖說盡職用心,到底學問見識上頭有限,至於國子監,也不必去那兒荒廢功夫,你的文章跟翰林大學士姚相公路子相近,姚相公是你大舅同科至交,就讓你大舅去替你討這個人情去,若能拜到姚相公門下,學問文章精進指日可待!”
“恭喜三郎!姚相公學問文章極得皇上賞識,這是大福氣!”李雲深拍了拍李雲直的肩膀恭喜道,李雲直臉色紅漲,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李玉靖哈哈笑著,拍了拍李雲直後背笑道:“往後也不能一味窩在家裡做學問,要常跟你二哥出去會會文,時常往各家走動走動,多結識結識青年才俊,往後出仕為官,不能只靠學問文章,這故交同年也極要緊,為人處世上頭,記著多跟你大哥學學,你們兄弟幾個,要和氣一心,這才是家族興盛之道。”
李雲直急忙起身長揖答應,李玉靖愉快的指著酒杯笑道:“跟你大哥、二哥進去給太婆、還有你們母親、妹妹敬杯酒去,五郎也去!”李雲志和李雲深忙站起來,吩咐取了乾淨杯子和酒壺,往後面敬酒去了。
第六章 投之於桃
這一場喜宴上,眾人個個盡力奉承,吃的很是熱鬧盡興,就連李玉明和苗氏,也都一直陪到了散席。
恭送了寧老夫人等人,又扶已經七八成醉的李玉靖上了暖轎,李雲直深吸了口深夜的寒氣,努力平息著心底的滾熱,李雲志腳步微微有些浮飄的過來,伸手搭在李雲直肩上,低聲笑道:“你和二郎讀書雖好,可得記著,做人比唸書要緊!”
“大哥說的極是!”李雲直忙笑應道,李雲志另一隻手拍著李雲直的胸口笑道:“明兒讓閔管事給你備份厚禮,去趟韓教諭府上,做人要周到,禮多人不怪!記著讓閔管事備份厚禮!”李雲志說完,腳步浮飄的往後晃了兩步,小廝忙上前扶了,一徑回去了,李雲深拍了拍李雲直笑道:“我跟大哥住東邊,你路上小心,讓丫頭熬碗醒酒湯喝了再睡。”李雲直急忙答應,和李雲深拱手告別,看著他扶著小廝很快隱入夜色,才慢慢轉過身,滿院通紅而溫暖的燈籠輕輕搖動,酒氣湧上來,他彷彿置身在韓教諭那簡陋卻溫馨無比的院落裡,那個讓他魂牽夢繞、卻從來不敢多想的院子……
辦好了這件大事,寧老夫人心事了了一半,心情一時很是舒暢輕鬆,開爐節前,吩咐流蘇將自己的體已取了五百兩出來,悄悄加到冬季施粥的銀子裡,又吩咐楊氏親手縫了幾根經幡送進大相國寺。
和寧老夫人說了單獨過開爐節的隔天,李丹若就尋李雨菊商量了大半天,定下了那天要請的人,定好人,兩人又一起去了趟枕翠閣請李金蕊,這府裡統共三位姑娘,不管李金蕊來不來,不去請一趟總歸不好,李丹若原本壓根沒敢打算能請得動李金蕊,誰知道兩人到枕翠閣,沒費幾句口舌,李金蕊竟爽快的答應下來,聽說十月一是安姨娘四十五歲整生日,還笑著說一定要好好備份生辰禮,倒讓李丹若意外的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