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元祈只說了還不夠——”
她迎著瞿雲詢問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他說‘一日夫妻白日恩’。”
什麼?!瞿雲僵在當場,良久,才從齒中迸出一句:“他與元旭,當真不同……”
周貴妃離宮那日,並無一人相送,她並不感嘆世態炎涼,只是回首望了眼身後重重宮闕,便毫不留戀的上了車。
車行至京郊的長亭,卻有一行人,正等候其中。
有身著青衣的侍人,上前將車駕攔下——
“晨娘娘來給您餞行。”
周貴妃從車下躍下,只見熾熱眼光下,飛簷高聳的亭中,正有一位素衣女子,正在桌邊等候。
“你有什麼事嗎?”她走到桌前,徑直問道,並不以為對方是單純前來餞行的。
宸宮 第四卷 第八十九章 藩王
“古人說,千里送鵝毛,禮輕情誼重……”晨露遞上一隻紫檀小盒,內有一隻小小香袋。唐傳奇中,有一則故事說的很妙……”
晨露不理她疑惑的目光,悠然品茗說道。“有一人有離魂之症,一旦發作,便僵硬無息,三日之後,才會恢復原狀……”
周貴妃鳳眸一閃,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讓我假死遁走?”
“莫非你想在那庵堂之中,青燈古佛過一輩子?”
晨露微微一笑,將她的所有驚疑都冰熄殆盡。
“為何要幫我?”
明熾的日光,從亭外照入,晃得人眼前發花,周貴妃只覺得一陣暈眩,她低聲問道。
晨露不答,只是輕聲道:“你收起來,用時口服一匙即可。”
周貴妃心下感激,卻仍是微有疑惑,她登上車駕,駛出不遠,才聽到身後隱隱有琴音傳來,伴著飄渺女音,宛如天籟。
朝聞遊子唱高歌,昨夜微霜初渡河。鴻雁不堪愁裡聽,雲山況是客中過。關城樹色催寒近,御苑站聲向晚多。莫見長安行樂處,空令歲月易蹉跎……
歌聲不伴一韻絲竹,清冽純淨,有如高山冷泉,碧波水色一般的晶瑩,讓人生出無限悵然。
“莫見長安行樂處,空令歲月易蹉跎……”周貴妃咀嚼著詞中之意,心中思緒萬千,不由得,竟墜下兩行熱淚。
她由窗中望出,只見天空中高碧晴朗,萬里無雲,只覺心中一片喜樂,彷彿久羈的鳥雀,回到了故林之中。
三日後,周貴妃仙逝於閹之中,宮中傳下旨意,加諡號為“純敏,”以厚禮葬之。
短短一月中,威權最盛的兩位妃子,都香銷玉隕而去,後宮格局,為之一變。
六月十五,皇帝於賞月家宴上,親賜晨妃黃玉如意一柄,並準其在宮中佩劍行走,一切禁衛戍務,皆可相機處置,不必先奏。
此言一出,眾皆譁然,朝中便有言官奏上,言及前朝嬖倖擅權,牝雞司晨,如此這般的彈劾了一番。
出乎眾人意料,素來雅言納諫的皇帝,此次卻是勃然大怒,將奏摺擲於地下,責曰:“汝視朕為紂桀之流耶?!”
至此,朝中皆是知曉,那位聖眷正隆的娘娘,乃是龍之逆鱗,不可招惹。
乾清宮中,元祈與晨露談及此事,搖頭嘆道:“這般腐儒食古不化,倒是讓你受委屈了!”
“皇上說的哪裡話,這些人不過逞口舌之能,傷不了我分毫。”
晨露微笑著,漫不經心的掃視著御案上的奏摺。
一封明黃緞面的折本吸引了她的注意,上有一行端正的小楷:臣弟望闕遙拜……
她未及看完,皇帝便問道:“有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有些疑惑的問道:“那張信箋,真是周貴妃所寫的嗎?”
晨露莞爾一笑:“本來不是,後來卻是了。”
她笑著解釋道:“原來,那是某人模仿著她的筆跡,用來引誘齊妃去飛煙閣,隨即殺人嫁禍,如果真能找到,便能洗刷周貴妃的冤屈。可惜,齊妃做事一向謹慎,她看完信箋,便將之焚盡了。”
“於是,我到得獄中,讓周貴妃親手照寫了一封。”她輕描淡寫的解釋完畢。
元祈聽得目光閃動:“原來如此,怪不得那字跡相似,原來是本人所寫。你這一招李代桃僵實在是聞所未聞!”
晨露含笑不答,低頭又朝那奏摺看去,只覺得鼻間一道氤氳奇香,由那折本上淡淡散開。
元祈見她注目於那一折本,便嘆道:“你也看見了是不,這是四弟從封地上的奏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