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想了想,沉吟道:“你還記不得我們府上的十三小姐,嫁的時候跟過去的都是九太太的人,結果十三小姐想和姑爺……都得看嬤嬤們的臉色,十三姑爺一氣之下索性抬了身邊的通房做了姨娘。十三小姐害臊,不好意思說,要不是那位姨娘生下了庶長子,家裡有誰知道這件事!”
紀氏臉色大變,急得在屋裡走來走去的,半晌才冷靜下來。
她吩咐王嬤嬤:“你給我磨墨,我給中直寫封信。”
王嬤嬤猶豫道:“六爺性子急,您何不給七爺寫封信?”
“七爺身邊有王氏,”紀氏無奈地道,“只怕事情沒辦成,我反成了眾矢之的。”
王嬤嬤不由嘆了口氣。
竇昭不知道紀氏的擔憂,早上聽紀氏講完了《詩經》,下午練了一個時辰的字,然後陪著祖母在東跨院裡散步。
她商量祖母:“六伯母說,講完了《詩經》,我就不用去她那裡讀書了。”
祖母很高興,道:“那豈你不是把書都讀完!”
“書怎麼能讀得完?”竇昭笑道,“只不過是六伯母說,《史記》、《左傳》這樣的功課,非大儒不可開講,她從前也不過是跟著哥哥們聽祖父講過一遍。照本宣科可以,若是授課,卻不敢。”
祖母很可惜。
竇昭道:“您說,我們請個老儒在家裡教我怎樣?”
祖母有些遲疑:“你父親怎麼說?”
“若是您同意了,我就寫封信給爹爹。”竇昭笑道。“有不然。只怕二太夫人那邊就通不過。”
“我就吃虧在沒有讀過書。”祖母沉聲道,“你跟你父親寫信吧?他要是不同意。我們就回田莊,難道他們的手還能伸到田莊去不成?”
當初祖母搬到田莊去的時候,祖父就寫下了契紙。把田莊送給了祖母做為養老田。祖母去世後竇家才能收回來。
竇昭高興得不得了。
她就知道,不管她做什麼,祖母都會無條件的支援她。
竇昭拉著祖母回屋給父親寫了封信。
剛剛放筆,秋葵進來稟告。說紀氏過來了。
竇昭和祖母忙迎了出去。
紀氏不住地給祖母賠不是:“哪能讓您迎出來!”
祖母卻笑道:“壽姑你小得您照顧,我們都感激不盡。您若是和我客氣。那就太見外了。”
自紀氏嫁進來,雖然每年都能見到祖母,也會笑著說上兩句話,對祖母卻不瞭解。直到竇昭要把祖母接到家裡來住,紀氏這才差人仔細地打聽了祖母的為人,放心地讓竇昭陪著她。因而說了幾句閒話,就說明了來意。
祖母聽說是借墨菊,立刻熱情地陪紀氏去了花房:“你看什麼時候要?前一天讓人給您搬過去——這花晚上要受了露水才長得好。”
紀氏笑道:“壽姑的花種得這樣好,是受了您的指點吧?”
“是壽姑這孩子聰明。”祖母說著,露出與有榮焉的驕傲,“我從前告訴她用鯗骨引火蚊,她看著花枝不長,就知道在花枝旁丟兩塊鯗骨,我都沒有想到!”
紀氏呵呵地笑。
祖母就指了花房裡開得正豔的剪秋紗、雁來紅、老少年:“您看這些花,開得多好啊!”然後要送一盆秋海棠給紀氏,“走到哪裡都是菊花,破破顏色。”
紀氏看那海棠嬌柔粉嫩,層層密密地開在翠綠色的葉片之間,未經風雨已有種楚楚可憐之色,惹得喜歡,心中一動,道:“壽姑,你這裡還種了些什麼?”
竇昭到了京都之後就再也沒有事過稼穡,嫁到濟寧侯府後,每逢心中煩躁不安的時候,就喜歡蒔弄花草,曾經親手養出過二色牡丹,這些尋常的草花對她而言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
她笑道:“您是為了重陽節的菊宴嗎?我這邊還有盆建蘭還在花期,不過是品種尋常,但擺在廳堂裡迎客到也看得過去。”
紀氏不禁睜大了眼睛打量竇昭:“沒想到你還會種花?”
竇昭汗顏,忙道:“不過是膽子大,不怕麻煩,今年種不好,明天再來而已。”
“能屢敗屢試,已是極好。”紀氏不停地讚揚竇昭,聽得祖母心花怒放,要把用紫砂盆種的一株茶花紀氏:“……聽說能開出各種顏色的花來。”
紀氏驚愕:“十八學士?”
竇昭謙虛地笑道:“去年才移栽過來的,還沒有開花過,也不知道能不能開出十八朵來。”
紀氏忙吩咐抬盆的粗使嬤嬤:“你們小心點!”又問竇昭,“怎麼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