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口,推開門,裡面一片漆黑,只看見桌上那盞燭臺已經只剩下了一灘蠟油。
我說道:“你去那邊坐著。”
他自己乖乖的走過去坐到床邊,我點燃了另一隻蠟燭,微弱的火光搖曳著照亮了半個屋子,一回頭,就看到他的臉色,在燭光下蒼白得幾乎透明,眼睛下面更堆積著深深的疲憊。
我舉著燭臺走過去,柔聲說道:“要不要睡了,你吃過晚飯嗎?”
他低著頭沉默了許久,然後才抬起頭來,問我:“妙言呢?”
“在那邊房裡。”
“你不用陪她?”
“她睡了。我想陪陪你。”
“……”他沒有說話,而是睜大眼睛看著我,沒多少血色的唇瓣微微的抿在一起,更顯得他的消瘦和憔悴,我覺得他好像想要說什麼,但那目光在燭火的映照下閃爍了一會兒之後,他還是輕輕的說道:“我沒事。”
“輕寒……”
他笑了一下,蒼白的嘴唇微微抿成一條線,然後說道:“我真的沒事。你,你不要在我這裡耽擱得太晚,妙言肯定不想看到我們兩這樣。”
聽到他這句話,我的眉心微微一蹙。
而他似乎也看出了,打了個哈欠,道:“我有點困了,睡了。”
“妙言,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
“輕盈,”他打斷了我的話,很疲倦,也很溫柔的笑了一下:“我真的累了。”
“……”
我看了他一會兒,心裡好像潮湧一樣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燭光照著他蒼白的臉龐,沒有血色的唇,還有眼睛下面的大片陰霾之處,我終究還是說不出口,只輕嘆了口氣,說道:“那你睡吧。”
他自己乖乖的脫了外衣躺了下去,我幫他把被子掖了掖,然後放下了帷幔,他躺在那裡,又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你快回去吧。”
“嗯。”
我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夜,比之前更加安靜了一些。
前面的和尚們已經上完了晚課,能聽到他們整齊劃一的步伐慢慢的走回到自己的禪房裡歇息,之後,便是一片萬籟俱寂。
這個時候,我也有些疲倦了,但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安靜的站在他的門口,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屋子裡傳來了一聲很低,很沉的嘆息聲。
我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慢慢的走出去。
不過,我並沒有如他所說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而是走出了這個院落,沿著剛剛進來的那條小路往外走,路上還看到幾個守夜的和尚,大概剛剛去跟他們交涉的官員也打過招呼,他們並沒有對我多加阻攔,只是很客氣的雙手合十行了個禮,又走開去了。
我慢慢的走到前面的佛堂裡。
兩邊的蠟燭已經快要燃燒盡了,反而散發出更加強烈的光芒,照得整個佛堂如同白晝,我跪倒蒲團上,雙手合十,輕聲的祈禱。
這時,旁邊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你也求佛?”
回頭一看,是裴元灝。
我以為他還在跟那幾個官員,還有武將談事,沒想到他也到了這裡,看來輕寒一走,他們也就沒有再議下去。
我站起身來,輕輕的說道:“拜見陛下。”
他抬頭看著佛像:“你求什麼?”
“在亂世裡,只能求平安了。”
“為誰求?”
“……”
他等了許久,沒有等到我的回答,便轉過頭來看著我,嘴角浮著一點淡淡的笑意:“剛剛你在外面都聽到了?”
我當然知道這件事瞞不過他,守門的護衛肯定會把我來過的事告訴他的。
我輕聲說道:“還望陛下恕罪。”
“朕准許你進入那個禪院,所說的話就不怕讓你聽見。”
“……”
“想必,他的話,你也都聽見了?”
我想了想,說道:“我只聽見,輕寒他建議陛下改道西河。”
他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你有何看法?”
我低著頭,說道:“山川地貌,我雖熟悉,但陛下的行程,將帥的調派,不是我所擅長的。”
他說道:“那你就說你熟悉的吧。”
“……”
看來,他是真的要我說我的看法。
我咬著下唇想了許久,終究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取道西河,不利於眼下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