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質仍舊是那個從閉塞山村裡出來的女人,在腦中根深蒂固的思想令她對感情的追求並不狂熱,兒女、親情乃至事業都排在浪漫的愛情之前,加上一段維持了那麼多年卻仍然慘敗的婚姻,她有些膽怯。
李長明很是無奈,但話已經說開,如果不趁熱打鐵,這女人估計又要把自己縮在烏龜殼裡。到時候兩個人分開幾個月,關係不進反退,再想取得什麼進展簡直比登天還難。
他語重心長:“你的兩個孩子已經長大了,他們未來都會有自己的家庭,能陪你一輩子嗎?當然我這個話不是在勸你立刻跟我結婚,可是你總得為自己想想吧?我不說追求愛情解放那些虛的,我就問你,假如日後你女兒嫁到了國外,你兒子結婚自己搬出去住,你怎麼辦?還跟張素搭夥過日子?她要是也結婚了呢?”
章母垂下眼,鹿似的清澈眼睛眨了眨,劃過一道哀愁。
李長明的話說到了她的心坎裡。孩子們漸漸長大了,她作為母親的影響力越來越小。章悌每每打回電話,說到已經鋪設開的新的人際關係時,從聲音裡都能聽出神采飛揚的味道。她總感覺女兒離自己越來越遠,隔著大海生活在世界的另一端,她將展開截然不同的人生,她的朋友、事業,愛人都不會有家人的參與。而章澤,他也在自己沒有給出任何幫助的前提下獲得了事業的成功,母親所能給出的幫助越來越小,現在的婆媳關係如此難處理,假如章澤日後結婚了,兒媳婦不喜歡她怎麼辦?
為了家庭的和諧,章母是一定會遠離孩子們的,孩子們的人生路還很長,沒必要因為她這個老太婆被攪得一團亂。那麼李長明的這一番話便戳到了她的痛處,以後呢?她怎麼辦?養一隻狗一隻貓,像其他的老人那樣?
李長明迫近了,他托起章母的臉,在接觸到她水濛濛的眼睛時心口一縮,慌亂地鬆開:“你你你……你別哭啊……我只是說假如而已,假如。”
章母那種難言的感傷忽然因為他的一句話消減不少,看著李長明鬆開自己後慌亂地去找紙巾的模樣,看他大冷天被自己急出一腦門冷汗的模樣,嗤的就笑了。
“傻啊你。”章母推了他一把,“飯店裡呢,人家都在看你。”
李長明有些縮手縮腳,小心翼翼地看她臉色,有種如坐針氈的無措:“我不說了,你別哭啊。你家兩個小孩上學上班天天給你打電話,以後肯定孝敬你的。總比我家那個死小孩要聽話。”
章母抿了抿嘴,捧著奶茶喝了一口,小聲說:“我同意了。”
“所以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根本不用當真,居然還聽哭了,你這女人真……”李長明一愣,“什麼?”
章母瞪了他一眼,把自己的提包開啟,從錢包裡摸出一百塊放在桌上:“作為慶祝,今天我請客吧。”
李長明安靜了一會,傻傻地看著她,忽然露出一個老鼠似的笑容。
“你答應啦?”小小聲的,過一會兒,又稍微大聲了一點,“真的答應了啊?”
章母翻了個白眼,起身就走。
李長明連忙嘿嘿笑著追了上去,去拉章母的手,第一次被甩開,第二次抓住了。
章母頭朝外扭著,臉上一片通紅,總感覺店裡的人都在將目光投向自己,又羞又臊,看李長明的傻樣恨不得提著包狠狠打兩下。
李長明成功了,在章母離開北京之前收穫了女朋友一枚。雖然老大把年紀了,對老女友他卻並不懈怠,確定關係後的第一天,便送上了九十九朵鮮紅的玫瑰花。章母收到花的第一時間,就開始煩惱起了這束花要怎麼處理。
她還沒有將戀情公開給孩子們的打算,畢竟在她看來,老大把年紀梅開二度可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然而李長明的好意她又不忍拒絕,這樣一邊甜蜜一邊擔憂,人差點整成精神分裂。
章澤是個傻孩子,不過對他媽的變化還是覺察地很敏銳的,並且直覺這種變化一定跟那天被他碰上的男人有關。他忍不住跟杜行止吐槽母親的變化,杜行止一邊挑選合適的領帶,一邊對他的憤憤不明所以:“阿姨如果有合適的物件,不是一件好事嗎?”
章澤默了,半晌後垂頭喪氣地說:“是啊,確實是好事。可我只要一想到……”
“想到她會結婚,就覺得很難過?”
章澤點了點頭。
杜行止摸摸他的腦袋,眼神有些憐愛。章澤對母親的依賴太深了,這種生怕對方被搶走的佔有慾就像小孩子一樣,絕不可能出現在杜行止和他自己的母親身上。杜行止和母親的關係甚至是在幾年之前才得以改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