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必定要先拆了,再費勁巴拉的蓋起來,圖什麼?純粹為了表明“我是清官”“我不貪”麼,代價未免過於高昂。
真是清官,不會為了自己的名聲,便這般折騰百姓,耗費人力物力。
老夫子勸不動他,只好長嘆作罷。可是,老夫子心裡始終是不以為然,一直擔心裴太守會因為這個,遭人非議。
出乎老夫子意料的是,裴太守雖是居住在前任留下的精緻宅院中,卻依舊是清名滿天下,被百姓稱為“裴青天”。
老夫子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阿玖滿月的這天,很幸福的被奶孃抱了出門,見到了陽光,呼吸到了新鮮空氣。她心裡這個高興就別提了,很想衝著太陽熱情的大聲問好,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這會兒,她哪會說話呀。
祖父裴太守今天破天荒的沒有忙公務,而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在家中擺下戲酒,宴請親朋。現如今的蘇州流行“崑山腔”,也就是崑曲,屬南戲。裴家宴客,請的也是南戲班子。
曲詞典雅、行腔宛轉的崑曲聲傳入耳中,阿玖覺得心曠神怡。怪不得被稱為“百戲之祖”呢,真是念白儒雅、唱腔華麗,太好聽了。
阿玖才滿月,視力和聽力都還不大好,精神頭也不足,才感動了沒多大會兒就有了睡意。她被抱到廳中時,依稀聽到裴太守的說話聲,彷彿在給她介紹客人似的,阿玖很想睜開眼睛看看祖父的朋友,不過,她的靈魂指揮不了身體,她睜不開眼睛,睡著了。
阿玖真不想睡呀。她想看看古風古韻的庭院,想看看古色古香的傢俱,更好奇來往的賓客是何方神聖,有沒有個性,言談舉止是不是有趣……這裡可是江南,出才子的地方。
可是,她還是睡著了,而且睡的很甜蜜。
阿玖,頗有些隨遇而安的灑脫。
阿玖這世的孃親,裴家二奶奶林幼輝,也是灑脫的。她盛裝麗服的到了宴席上,本是打算好生樂上半日的,可她畢竟才坐完月子,精神不怎麼健旺,覺著疲累。她是不會委屈自己的,便悄悄稟了方夫人,回房歇息去了。
裴三奶奶徐氏看著她優雅得體的和眾人告辭,翩然離去,不禁眼神一暗。同是裴家媳婦,二嫂夫婿爭氣,兒女雙全,素日裡是何等的自在。二嫂,我真是羨慕你。
她的夫婿數年前已經中了舉,這些年來又遍訪名師,攻讀不綴,來往的全是吳中名士。若是春闈時買舟北上,一個進士怕是穩穩的吧。到時,她便夫榮妻貴,也跟著有了封誥。
封誥……這個詞映入腦海,徐氏一陣鑽心疼痛。裴三爺是個好性子的,卻也是個胸無大志的,想要靠著裴三爺銳意上進,求取功名,封妻廕子,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
“他這輩子,若能勉強做個四五品的小官,已是難得之至。”徐氏心中苦悶,“我這輩子,若能做位恭人,便算燒高香了。”
外命婦的封贈,“公曰某國夫人。侯曰某侯夫人。伯曰某伯夫人。一品曰夫人,後稱一品夫人。二品曰夫人。三品曰淑人。四品曰恭人。五品曰宜人。六品曰安人。七品曰孺人。”
恭人,品級並不高,可對於如今的自己,卻也顯得遙不可及。
曾幾何時,自己這魏國公府的嫡小姐,會落到這般境地呢?徐氏模模糊糊想起前塵往事,胸中冰涼。
“三弟妹,三弟妹。”徐氏耳畔響起大嫂顧氏關切的聲音,“你臉色不好,可是累著了?”今日來客眾多,身為主人的顧氏、徐氏,往來周旋賓客,根本閒不下來。顧氏這做大嫂的,還真怕把弟媳婦給忙碌壞了。
徐氏回過神來,滿臉陪笑,“略有些疲累,不礙的。”顧氏體貼的交代她,“若真是累了,莫強撐,回房歇會子,大嫂一個人能支應下來。”徐氏笑,“哪能讓您一個人忙活?不成個道理。”妯娌二人客氣了幾句,臉上堆起殷勤笑容,招待賓客去了。
裴家九小姐的滿月宴,非常圓滿。
終席之後,顧氏、徐氏送走最後一撥女客,累的腰都快斷了,臉也笑的快麻木了。方夫人知道她們辛苦,“收拾妥當之後,都回房歇著去,晚間莫再過來了。自己娘們兒,不在這些虛禮。”顧氏、徐氏笑著道了謝,“知道娘疼我們。”又陪方夫人說了幾句家常,方各自離去。
顧氏這主持中饋的長子媳婦還是不得歇息,要命人收拾器皿,整理禮單、禮品,一直忙到晚飯時分,才算是消停了。
顧氏像往常一樣,和丈夫、三個兒子裴瑋、裴珏、裴琅一起坐在餐桌旁吃晚飯,臉上一直帶著和煦的笑容。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