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二老爺一直一言不發的坐在廳裡,時不時的抬頭望一望孔楚華的屍身,神色也鬱郁的。
其餘伺候的,噤若寒蟬。
終於,阮二老爺似是下了決心般,起身,對孔氏道:“孩子耽誤不得,我一會兒著人去外山尋一處墓穴,讓他入土為安吧。”
外山到處都是喪葬崗子,雖說不是亂墳崗,但因著墳頭眾多,除了一些祭拜的日子,少有人去,淒涼又寂靜。
孔氏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阮二老爺。
她很難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二老爺的意思,是不讓她兒子進入阮家的祖墳,要隨便找一處埋了嗎?
“老爺!”孔氏淒厲道,“華兒也是您的兒子啊!您就忍心讓他孤魂在外,沒有祭祀嗎!等我們百年之後,誰還記得華兒!”
阮二老爺神色鬱郁的,比起孔楚華去世前,像是老了十歲的模樣,顯然心悲痛並不比孔氏少。
他冷冷道:“這是阮家的規矩,華兒未滿十歲,屬於早夭,不能葬入阮家祖墳。你若不同意,那你就自己去找一處葬了華兒吧。”
孔氏簡直難以置信,阮二老爺昨日還在抱著她的華兒誇她的華兒聰明靈,滿滿的父愛溢於言表。今日華兒去世,這種喪葬大事,他竟然這般無情!
然而安二夫人可以指著阮二老爺的鼻子罵,孔氏卻不敢。
她死死的咬著下唇,一番思想鬥爭後,終於是低頭服了軟:“妾,妾聽老爺的。”
畢竟,她的華兒去了,她還活著。
眼下開罪阮二老爺,對她來說毫無益處。
她日後還要依仗阮二老爺過活。
孔氏飛快的下了決心,撫著孔楚華的臉,哭道:“老爺,你是一家之主,也是孩子他爹,既然你這般說了,妾是不會反對的。但華兒,華兒終究是你的孩子,他下葬時,總不能還讓他頂著我的姓吧。”
這就是要替孔楚華正名了。
阮二老爺神色黯然,聲音也有些啞:“姓阮姓孔又有什麼干係……華兒終究是不能上族譜的……”
也就是說,在族譜上,阮家並不承認孔楚華是他們阮家的子弟!
孔氏的臉色更白了,她哆哆嗦嗦的,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屋子裡頭的氛圍壓抑的很。
阮二老爺自知對不住這對娘倆,他不忍再待下去,神色悽清的出去了。
孔氏在屋裡頭放聲大哭。
……
安二夫人也聽說了李四奶奶有孕的事情。
她惡狠狠的露了個笑,擊掌讚道:“這可是我們阮府的大喜事,我可得好好給四侄媳婦祝賀一番!”
對,就該這樣,所有人都應該在為那個沒出世的孩子感到高興才是!
那個什麼私生子,他不配讓府裡頭的人哀悼他!
他算是什麼身份!
阮楚白虛弱的躺在床上,他剛喝完藥,燒退了些,精神也恢復了些。他對安二夫人道:“娘,那個孩子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那個孩子?
安二夫人愣了愣,才意識到阮楚白說的是那個外室子孔楚華。
安二夫人沒想到阮楚白已經聽說了那個私生子沒了的事,她坐到阮楚白床邊,不太贊同道:“那是個晦氣的,不吉利的,你在病,不要提他……不過一個私生子,哪來的福氣讓旁人惦念他!”
阮楚白露了個虛弱的笑,垂下眼,淡淡道:“不管怎麼說,他終究是我弟弟……”
這話像是戳到了安二夫人哪根神經,她一下子激動不已,聲音也足足拔高了一度:“白兒你是不是燒糊塗了!他算你哪門子弟弟!不過是個下賤人生的私生子!……你是阮府金尊玉貴嫡出的五少爺,他怎配跟你相提並論!”
阮楚白並沒有被他娘突如其來的激動嚇著,依舊是垂著眼,神色虛弱,語氣卻淡淡的:“娘,你不用再瞞著我了。我都知道,爹生下他,就是為了取代我。要是哪一日我死了,他就可以繼承我們二房……”
話沒說完,安二夫人已是一副被狠狠刺痛的模樣,瞪著眼睛,捂住了阮楚白的嘴。
安二夫人語無倫次的著急道:“白兒,我不許你這麼說!你想什麼呢!你爹他怎麼敢!那個小崽子怎麼配!……誰都沒辦法取代你!你是我們這一支的嫡子,是我們這一支唯一的繼承人!……他死了!誰都沒法取代你!”
阮楚白神色似有些難受,驚的安二夫人趕忙鬆開了,又是一陣兵荒馬亂的失措:“白兒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