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娘清凌凌的聲音自帷帽下傳出:“鄭小姐,你這撞了人還要先問罪別人,顛倒黑白四字想必你是深諳其味啊。”
鄭霞聽著眼前這個帶帷帽的少女的聲音耳熟的很,再打量一下對方所穿的衣服,兩相一印證,人名幾乎就呼之欲出了:
“方菡娘!”
這三個字鄭霞真是磨著牙念出來的。
方菡娘笑眯眯道:“在呢,鄭小姐不必唸的如此情深義重。”
“菡娘?”
還沒待鄭霞說什麼,方明江已是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拿著方才挑選的那方硯臺,皺著眉走了過來。
方菡娘帷帽下的臉抽了抽,她還未曾說話,就見得身邊的鄭霞滿面羞紅的瞅著方明江,聲音柔的能滴出水來:“方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什麼?!
這倆人是認識的?
方明江彷彿才看到鄭霞一般,風度翩翩的朝鄭霞微微一笑:“原來是鄭小姐,你也來買筆墨?怪不得看鄭小姐氣質高潔,原來也是才女,方某失敬了。”
鄭霞的臉更紅了,她羞答答的還了一禮:“方公子謬讚了,您上次做的那首詩才真稱得上一個‘才’字……”
方菡娘看二人你來我往,覺得她這個單身狗在人家交流感情的現場實在是太過維和,她清咳了下嗓子,對著方明江道:“大堂哥,你們聊,我有事先上樓了……”
方明江微微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鄭霞,卻是沒說什麼。
鄭霞一聽方菡娘對方明江的稱呼,對著方菡娘總算是面上緩和了幾分。
不過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方菡娘。
鄭霞清咳一聲,臉上維持了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容儀,溫和的對方菡娘道:“菡娘,你大概是不知道,墨軒樓上的包廂很貴的……”
鄭霞話沒有說完,但未盡之意誰都聽得懂。
她自認自己說的很是得體,避免了方菡娘上樓去被人趕下來的窘迫,省的她也連累方公子一起丟了面子。
方明江沒說什麼,面上笑容卻是淡了幾分。
他淡淡的想,這些大戶人家的小姐,腦裡只有錢,真是一身銅臭味。
方菡娘對著鄭霞點了點頭:“謝謝提醒。”口上說著,腳下卻是穩穩當當的邁上了樓梯。
鄭霞臉色有點難看,她沒想到這方菡娘這麼不識好歹,就好像被人當面打了一巴掌。
方明江沒說話,轉身去了櫃檯準備結賬。鄭霞呼吸一緊,猶豫再三,還是選擇跟了上去。
兩夥人漸行漸遠。
包廂裡的客人,非富即貴,夥計小心翼翼的伺候著,抱來不少樣品供方菡娘挑選。
方菡娘精挑細選後,為王逸飛跟方明淮選了兩套紫毫,又替自己跟妹妹方芝娘選了兩套鼠須筆;又買了四條徽墨,四方端硯,四刀上好的澄心紙。
方菡娘買的都是些貴物,付錢又付的大方,夥計眉開眼笑,弓著腰替方菡娘拿著東西送她下了樓。
結果還沒出堂口,就看到大堂裡,鄭霞帶著兩個丫鬟守在那兒,臉上頗有幾分鬱鬱不平之氣。
見著方菡娘下來,鄭霞臉色有些不好,刻薄的眼神在方菡娘身上轉了一圈,落在方菡娘空蕩蕩的手上,嘴角彎出個瞭然的譏笑:“都告訴你了,二樓是你這種人能上去的嗎?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取其辱。”
鄭霞心情十分不好。
方才她也不知自己哪一句說錯了話,方公子對她的態度比之前冷淡了許多;再加上之前被女伴們拿著“羅妹妹”這事兒明裡暗裡的笑話她不如方菡娘貌美,空有虛名,本就生了一肚子悶氣——這下見著方菡娘,簡直是新仇遇到了舊恨,瞅著方菡娘那是要多不順眼就有多不順眼。
就算方菡娘是方公子的堂妹,這身份加成也挽不起鄭霞對她的半分好感。
下樓時方菡娘已將帷帽重新戴上,薄紗層層,掩住了她嘴角的絲絲微笑:“鄭小姐,勸你莫要太過張狂了,做人謙虛些,沒什麼壞處。須知有個詞,叫打臉。”
恰好此時夥計已按照方菡孃的要求將筆墨紙硯包成了兩份,送了過來。一份包的大方又精緻,一看就是送人的;另一份則是包的樸實無華些,擺明了是自用。
方菡娘轉身接過那兩份筆墨紙硯,對著鄭霞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輕聲道了句“借過”,半句話不多說,撩著裙角邁出了門檻。
鄭霞嘴角的譏笑就僵在了臉上。
她平日裡也從墨軒買紙筆,自是分得出,方才方菡娘手上拎著的那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