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部分(1 / 4)

徐長生拍了拍孫子,走近我,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老邁的臉上漾著笑容,說:“小少爺,十年左右沒見了,難為您有心,來瞧瞧三爺。”

我看著他,低了低頭,喚:“徐醫生。”

徐長生點了點頭,似是疲憊地揉了揉額,下顎揚了揚,“進去吧,三爺今早就沒大礙了,您不用擔心。”

我揪在一起的手指緊了緊,疑惑地看了眼張廷。

張廷撓著頭,苦笑地攤了攤手。

“是槍傷。”徐長生接著說,“昨晚上受了襲擊,所幸只是擦過肩膀,傷口不大,要不還有得折騰。”

襲擊……?

臨走前,張廷還不忘囑咐一句:“千萬別說是我帶您來的。”

門合上。

我才意識到房裡燒著濃濃的檀香,卻依舊掩蓋不住那隱隱約約的血腥氣,夾雜在一塊兒,形成一股複雜的氣味。

我吸了吸氣,緩緩地邁開腳步。

在瞧見他的時候,終究是一頓。

他躺在床上,枕頭墊的老高,只見他偏著頭雙眼緊閉,那身素色綢衣的領口敞開著,露出的右側包紮了幾圈,手背插了條管子,床邊放著點滴架。旁邊的矮案上擺放著一個手掌大小香爐,從裡頭蔓延出濃郁的香味。小香爐邊還放著幾包藥,十幾粒的藥丸擺在桌上的金屬盤子裡,還有一杯白水。

我的呼吸有些急促,站在屏風邊,怯步不前,只能僵直地站在原處。

他現在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就像是死了一樣。

我怕他,心裡也怨他,可我知道,我從來就怕任三爺哪天死了。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現在,我總覺得三叔他……早晚是要病死的。

小時候,我親眼瞧見過任三爺發病,一個哮喘就能讓他像是要送上一條命,抽搐得眼球都快翻白了,後來就算曾經有段時候和任三爺親近了,他一病起來,我沒一次不讓他嚇的——

但是,當他對我做出那種事情,又轉眼和王箏站在一塊兒,從他口裡宣佈任氏易主的話語,我那時候是真恨不得他死的。

只是兜兜轉轉,漸漸地我也不明白了,到底是盼著他死還是活。

他像是不太安穩,不知是覺著痛還是什麼,眉頭緊了緊,突然像是要睜開眼一般,眼眉動了動。

我心跳得飛快,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整個人撞到了屏風上。

他掙了掙眼,到底還是醒了。

我屏息著,看著他慢慢轉過頭來。

空氣似乎凝滯了下來,我怔怔地瞧著他,最後還是垂下了頭。

久久,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我似乎能感受到那股讓人窒息的視線,末了,還是抬了抬眸。

他看著我,神色平靜,彷彿只是單純看著前方。

在我差點就要奪門而出的時候,他突然抬了抬沒有受傷的左手,只是小幅度地抬起,然後又垂了下去。

那白中隱隱帶著青的唇,輕輕地張了張。

他這一個小傷,到底是傷了元氣。

之前辛苦養著的身子,一夕之間就像是垮了。

我看著那唇型。

他在說——祺祺。

我突然想起了張廷的話。

『三爺啊,他老人家……嘿,思念您嘛。』

思念……

我回神的時候,已經走近他。他的目光追隨著我,抬著眼,左手在床上艱難地移動著,我一開始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一直到那白中透著森寒的之間觸及我的手的時候,我才如夢初醒地一震,幾乎是反射性地將手抽開。

我一將手抽離,就頓了頓。

他垂了垂眸子。

只是過了一會兒,他的手又湊了過來。

這次他像是用足了力氣,左手伸至床沿,然後抬了抬,碰了碰我的小指。

任三爺的手生得漂亮,只不過指節間似乎長了繭——那是練琴練出來的,早年,他除了待在房裡畫畫彈琴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消遣可言。

我記得,他彈得最好的是巴爾扎克的曲子。

在我上一世小時候的印象中,他彈得多數是貝多芬那種激烈纏綿的曲子。後來口味倒卻變了,我還以為這是我和任三爺唯一可以說是相像的地方,我們都喜歡相同的作曲家,後來想想,其實也不盡然。

那指尖傳來的冰冷,像是沒有血液流動過一樣。

我深吸一口氣,帶著遲疑,或是橫下了心,慢慢地握了握他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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