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的票號行當,一年光是這個收入,那就是嚇死人的多’。這話是說著玩的呢,還是有意無意說給我聽的呢,你心裡自然有數。”
“當然,皇家對票號有想法,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但在我看,這兩任皇帝的目的,卻有天大的差別。”權仲白平時似乎風花雪月,一點都不講經濟世故,可要算起賬來,真是比任何人不差。“先帝是什麼樣的性子,你祖父會比我更清楚,想來,你心裡也是有數的。他要票號,那是看中了票號的錢,可以歸到皇宮私庫,去填補因他求仙問道、盡情享樂而造成空虛的內庫……而且那時候,宜春號的規模,也還沒有現在這樣巨大。這樣黑吃黑的做法,連他自己都覺得心虛,更別說獲得朝廷重臣的支援了。第一個你祖父就不會答應的,他當然也不敢玩真的,想納你為太子嬪,你們家沒有答應,這件事也就作罷了。可皇上平時清心寡慾,後宮人口少,花費很小,這些年來皇莊出產,就夠他花的了。內庫縱然錢銀不多,但也是因為一大部分錢,都投入了孫侯的船隊……他想要票號,是看中了票號的規模。現在的宜春櫃面,有時候比縣衙還有威信,當地有了什麼事務,要請耆宿來坐鎮評理的,少不得宜春掌櫃。你有梧桐樹,招來的有時候不止是鳳凰,還有老鴰。現在還好,宜春號還有盛源號這些敵手,始終還沒做到宇內獨霸,可繼續往下走,我怕你討不了好。”
字字句句,都算是說中了蕙娘心底隱憂,她不動聲色,做聆聽狀。權仲白點著桌子說,“官家要做票號,人手卻不能從官家這裡出,你也知道官場上的齷齪,由官府牽頭搞,無非是養肥了經辦的官吏,那麼不論是買下盛源還是買下宜春,價錢會有多離譜,對餘下那間票號的擠壓又會有多激烈,你肯定也能想象的。宜春票號的價值擺在這裡,白的黑的都看得到,到時候,真的是國公爵位能夠護住的嗎?我們家二十多年沒沾染兵權了,我看是難……與其等到時候深陷泥沼,倒不如預先計劃好了,將股份緩慢變現,你自己興辦實業也好,就把錢幹放著也好。單純的財,招惹不了多少人的紅眼,不論是老爺子的威望、人脈也好,還是我們家的關係也好,倒都能護得住這份踏踏實實的家業。”
其實分析了這麼多,歸根結底還是一句話:權仲白實在是很看好宜春票號的發展,甚至看好到認為票號終有一日要被人摘取的地步。不是被神秘組織以陰謀摘取,就是被官府以皇權、相權強行廉價買走。而這兩股勢力,都不是一個下臺的首輔,不沾軍事的國公府能夠抗衡的。畢竟這兩股勢力看重的,並不是金錢,而是宜春票號完善的櫃面網,以及金錢流背後的力量。
“那依你之見,這股份就是要緩緩出讓,又出讓給誰好呢?”蕙娘問,“總不能出讓給不知根底的外人吧?誰知道他們背後都是什麼人。萬一是那股勢力指使了人來買,這不是反而資敵了嗎?又或者賣回給喬家?這麼一大筆現金,喬家恐怕是吃不下。”
“你們要是現在引入新的股東,朝廷沒準立刻就會下手。”權仲白肅然道,“皇上之所以能容忍宜春號發展壯大,依我看,就是因為票號股份單純,不論你們家還是喬家,都是身家清白,只圖個利字……你也知道喬家現在心急著要找新靠山,你把股份轉給他們,份額一多到他們可以做主話事的地步。恐怕立刻就會做主引入新人,這個人不是秦家,就是吳家……那才叫犯了皇上的忌諱,他肯定要搶在事成之前下手的。”
“人不能和天鬥,”蕙娘幽幽地嘆了口氣,也有點感慨:真是人走茶涼,祖父這才一下臺,哪管只是分析局勢而已,都覺得處處侷促,可以打出來的籌碼,實在是太少了。“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要我把自己那一份股雙手向天家送上,搶先賣個還過得去的價錢,讓喬家去吃強買強賣的苦頭吧?”
“誰說要你雙手送上了。”權仲白唇角逸出一線笑容,竟狡猾起來。“天家和官家自己也爭呢,這些年什麼掙錢的生意,都得是兩邊分成。雖說皇上花得不多,可內庫空虛,他也需要聚寶盆啊……你能在官府對宜春號動手之前,私底下轉給他一點股份,能換到的,可就不只是死錢了。”
都說他是人中龍鳳,可那是說他醫術通神,蕙娘真正從未想過,權神醫還有經濟頭腦——她一直以為在他的世界裡,就沒有錢這麼俗的字眼,今日可謂是令她歎為觀止了,她問,“你是說鹽鐵專營?那個東西,恐怕比宜春號的股份還要更燙手吧……我們要想自立門戶,怕就不能借家裡的勢來庇護自身了。”
“分家不分家,那都是以後的事了。”權仲白說,“不過你說得對,鹽鐵都知道是賺錢的東西,你要插上一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