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都已經進了屋子了,繞了幾個圈子,她還是揭開了自己的來意。“您也知道,太太年前、年後都進了宮。三姨娘這一向都沒從她口中探聽到什麼訊息,我也不好問……”
五姨娘一下笑得更開心了。“這有什麼不好問的,大姑娘到了年紀,惦記親事,那是天經地義!”
“就是問,那也未必能問出個結果。”蕙娘秀眉微蹙。“太太口風很緊,錯非祖父那邊給了準話,她是一句話都不會多說的。可最近我也很少到祖父跟前去,就是去了,也更不好多問……您也知道祖父的性子,什麼事,都講個謀定後動。他沒下決心,是不會把意思洩露出來給我知道的。”
這話真真假假,說四太太是真,說老太爺是假。但五姨娘本人不可能太瞭解老太爺的性子,她也就囫圇聽進去了。“那姑娘的意思是——”
“如今不比從前,我畢竟也要些臉面。”蕙娘嘆了口氣。“由我這裡打探訊息,在下人們口中傳來傳去的,還不知要傳得如何難聽呢。”
這倒是實話,可五姨娘也納悶,“太太雖然性子好,可我們當著她也不敢撒瘋賣味兒,難道您是想令我求太太,那——”
她露出了難色。
焦四太太的口風一直也的確都是很緊,像權家這門親事,她就是撿沒人的時候和蕙娘提的,連三姨娘都沒讓告訴。自雨堂裡眾丫鬟,也沒誰收到一點風聲。
“求太太是沒有用的,”蕙娘搖了搖頭。“求祖父也沒用……可我明白祖父的性子,他縝密,人家有來提親的,兒郎人品如何,家裡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坊間有什麼風言風語……他肯定都會預先打聽一番。”
她望了西里間方向一眼,見五姨娘若有所悟,便壓低了聲音。“鶴叔這些年是不大管這些事了,多半都是梅叔在跑,石英雖然是梅叔的女兒,但我可實在沒臉讓她賣人情打聽這個。左思右想……也就只有您能幫這個忙了。”
子喬的養娘胡媽媽,非但是小總管焦梅的弟媳婦,和五姨娘,那也是肝膽相照,投緣得不行。
五姨娘一時沉吟未決,沒有回話。清蕙也沒催她,她垂下頭望著眼前的哥窯甜白瓷沉口杯,想到權家那位二公子,眉尖不禁就蹙了起來,雖說容色沉靜,可那隱隱的煩躁,卻也沒能瞞得滴水不漏。五姨娘一眼看見,倒有些好笑,也起了些憐意:再要強、再高傲,那也是個沒出嫁的黃花大閨女,以前坐產招夫的時候,她是何等爽朗自信?沒想到居然也有這樣著急上火、病急亂投醫的時候……
“梅管事口風據說也緊!”她沒把話說死,“可姑娘也是第一次託到我頭上……我就為姑娘問一問吧!”
蕙娘一身氣息,頓時化開了,眼波流動間,她不禁嫣然一笑,令五姨娘頭一回嚐到了‘為十三姑娘正眼瞧著’的殊榮。“那就多謝姨娘了!今日過來,打擾您了……”
五姨娘忙客氣,“哪裡的話,盼著姑娘多來坐坐呢!以後千萬常來!”
說著,兩人互相又寒暄了幾句,五姨娘就親自把蕙娘、孔雀送出了太和塢。
不過,就是到了氣氛已經很和睦的最後,她也終究沒把子喬叫出來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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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太和塢出來,蕙娘和孔雀的回程就走得更沉默了,孔雀眼眶裡的淚水早已經幹了,此時沉著一張臉,四處亂看,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蕙娘看了她幾眼,她都只是出神,竟全沒了從前的一點靈氣。
自雨堂的這些大丫頭,從來都是錦衣玉食,過著比一般人家更奢侈的生活,蕙娘管教雖然嚴格,但等閒也從不放下臉來說話。尤其是孔雀,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蕙娘看了她幾次,自己也是越來越過意不去,見已行到空曠處,四周俱沒有人蹤。她便壓低了聲音,“今兒個,委屈不委屈?”
孔雀倔強地晃了晃腦袋,沒有說話。這丫頭生得其實不錯,俏麗處不下綠松,就只是眉眼間這幾乎能成形的執拗,壞了她清甜嬌美的氣質,使她多了幾分兇相。尤其現在虎著臉,看起來就更有幾分怕人了。
蕙娘也就沒有逼問她,只是自己輕輕地嘆了口氣。
“回了家裡,好好休息,”她低聲說。“同養娘說,這一次是我對不起你——”
“您就別說這話了。”孔雀竟一下截斷了蕙孃的話頭,她的臉還是繃得緊緊的,聲調也急得像是在炒豆子。“咱們之間,還用得著這麼客氣嗎?我雖不如綠松能幹——”
她的語氣有些酸溜溜的,但一閃也就過去了。“可我也有我的好處,您讓我管首飾,我就給您管得妥妥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