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櫃還不死心,又隨指些家裡瑣事來問焦梅等人,“就說這家中處處妥當,真是皇宮後院也不過如此了。老朽前些年來到衝粹園見二少爺,還遠不是這樣的景象呢。這都是出於少夫人的點撥?”
桂皮嗤了一聲,指著當歸懶洋洋地道,“他的媳婦就是少夫人身邊得力的綠松,讓他來說吧。”
當歸麵皮白淨,看著溫文爾雅,他出身權仲白小廝,又娶了綠松,對沖粹園人事當然熟悉,因便含笑道,“這些起居瑣事,哪裡消得少夫人費神,自然有人為她安排好了。若要她自己費心安排,那還叫什麼富貴呢。這些為她安排的人,有心腹丫頭婆子管著,好比大總管、姜管事手底下,便有許多人,內院幾個心腹丫頭手底下也有許多人。少夫人只將這些心腹管緊了,不時抽查提點,衝粹園自然事事分明,她也只好花這點心思了。票號、商鋪、還有朝中好些事,都在少夫人自己心腹之中,無人為她分擔的,只將這形形□的人管好,便是一門學問呢。”
當歸說這麼仔細,倒是出乎桂皮的意料,他望了當歸一眼,見當歸衝他擠眼睛,這才明白過來:南邊小角色不說,北邊這些大佬,個個都有一定的威風,雖說也奈何不了少夫人,但能順一點,自然更好。
他也不必為蕙娘吹噓,只如實道,“少夫人學問,何止御人了,只是她懂得的,我們多半都並不懂。我們也算是精靈角色,平時看世間人都覺粗笨,可在二少爺跟前,有時往往覺得自己思緒不夠敏捷,二少爺除卻一身風度外,那腦袋真不知是如何轉得那樣快。——可在少夫人跟前,少爺有時也被比得粗笨了呢。”
他是權仲白小廝,肯這麼說,那是顯見二房以蕙娘為尊,他不必擔心得罪了少爺。幾個掌櫃對視了幾眼,都有些感慨,大掌櫃呵呵笑道,“也是,聽說少夫人門下許多丫鬟,都是蘭心蕙質,各自分管一塊,倒和燕雲衛似的,彼此也不許私下打探,把個家風治理得極是嚴格呢。”
焦梅淡笑道,“宜春票號,那是何等生意,少夫人也是小心從事。”
他不肯再說蕙娘,衝廖奶公一使眼色,便又和眾人談些生意經,談談說說,吃吃喝喝,很快便到了新年,大家放了幾掛小小的鞭炮——怕聲響太大,驚到少夫人。又互相道了新禧,便各自散回家休息。
第二日早上起來,焦梅等人自然要給蕙娘拜年,焦梅有心人,去得早,到得屋裡,卻見昨晚在花廳內服侍的幾個丫頭,已給蕙娘拜年出來了。幾人都有說有笑,雙頰喜得通紅,一眼望見,就知道是得了彩頭。焦梅忙道,“仔細得意不可外露。”
那幾個丫頭也是機靈人物,都將神色掩飾過去了,給焦梅行了禮,這才散去,焦梅進屋給蕙娘磕了頭,猶道,“雖說少夫人不便勞動,可少爺也應該出來受我們全體下人一拜。”
“我也和他說了,他不喜歡,便隨他去吧。”蕙娘一邊撫著肚子,一邊若有所思,“就覺得董三有鬼,沒想到還真就是他。這件事是權家家事,也不便動用我們自己的勢力,你下回進城,給雲管事帶個話,讓他派人起起這董三的底吧。酒後吐真言,這個人的本性,哪有表現出來這麼老實。”
焦梅自然恭敬應了,也少不得捧蕙娘幾句,“倒都以為我們是去套話的,見我們只望著酒菜,一個個就都放鬆下來。倒不把那些鋸嘴葫蘆的侍女們當回事了。少夫人雖未見過此幾人,但算得真準。”
以蕙娘手段,若還要耐著性子和這幾人周旋,那她有什麼本事和喬家人鬥?這對她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只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託著腮想了想,又說,“算啦,進了二月,再給雲管事送信好了。梅叔,我這裡有兩個名字,都是京城分號的掌櫃,你和張奶公打聲招呼,幫我在家裡起起他們的底,辦得隱秘一點,主要是看看,他們誰和四少爺有過往來,若都有,和誰往來得頻密,若無,便盤盤他們的親戚家譜。”
焦梅身為大管事,隱隱約約也從石英那裡聽了一點口風來:孔雀失蹤,背後肯定是有文章的。但一個丫頭是死是活,關同和堂那些掌櫃什麼事?恐怕連孔雀是誰,他們都不會知道。他雖未特別留意眾人神色,但眼風一掃,也察覺到自己提到孔雀時,有兩人神色有異,關心雖細微,可瞞不了人——這一幕,看來也沒逃過那幾個小丫頭的雙眼。
“這是出過人命的事。”焦梅想了想,字斟句酌地向蕙娘進言,“又已經四年前了,若是聰明人,什麼人證物證都給毀了去。您新得那一路人馬,都是江湖漢子,想必也慣有些刑訊逼供的手段……”
這上刑的事,焦家倒不大親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