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地站了起來,卻是忽然感覺胯下一痛,不由痛撥出聲。範閒緩緩將手收了回來,臉上帶著複雜至極的情緒,看著洪竹一言不發,片刻後只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洪竹臉色慘白,驚恐萬分地看著範閒,但旋即想到,自己既然在事發之前暗中通知皇后和太子逃走,只怕這條命已經沒了,事已至此,那何必再怕什麼。
於是他站直了身體,看著範閒一言不發,只是眼眸裡的濃濃欠疚之意揮之不去。
出乎他地意料,範閒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在無比憤怒之下取出劍來砍下他的腦袋。範閒只是嘆了口氣,揮了揮手,一個人向著東宮地外面走去,背影顯得有些孤單與落寞。
洪竹怔怔地看著範閒的背影,不知為何又哭了起來。
範閒走出東宮的正門,再也聽不到洪竹地哭聲,惱怒無來由地少了許多,只是心裡卻有些空蕩蕩的。
他揮手喚來下屬,令他將東宮及廣信宮的所有宮女太監押至辰廊處的冷宮地帶集體看管,便一個人走入了皇宮的黑暗中。
洪竹的臨時心軟,給他的計劃帶來了無法彌補的損失。在一剎那間,憤怒的範閒,確實有殺人的衝動,只是這抹衝動馬上就訊息失蹤,因為他聽到了秀兒這個詞。
在杭州地時候。他就曾經想到,那位宮女的死亡,會對洪竹的心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清楚,洪竹不是一般的太監。他是個有情有義地太監,不然範閒也不敢將那麼多的大事託付於他。
只是範閒沒有想到洪竹竟然多情如斯,竟會在宮變這種大事中,還會心軟。
由此可見,太子著實是個寬厚的人,有情的人。而且身懷秘密的洪竹,在太子被逐南詔的數月間,和可憐至極的皇后,在東宮裡相依為命。或許生出了些不一樣的情愫。
洪竹是多情太監,對範閒有情,所以才會冒大險掀起宮亂,助他進宮。他對太子有情,對皇后有情,所以才會在最後一刻放手。人本來就是很複雜的動物,尤其是洪竹這樣一個比讀書人更像讀書人地太監。
“或許是自己太過無情,才想像不到人們居然會如此有情。”
他在心裡想著,不自主地聯想到膠州水師裡的許茂才,唇角浮起了一絲自嘲的笑容。
許茂才和洪竹是他在慶國朝廷裡扎的最深的兩根釘子。但偏生就是在這場震驚天下的朝堂大亂中,這兩根釘子卻都擁有了自己的想法,給範閒的計劃帶來了極大的惡處。
但如果沒有許茂才,範閒根本無法從大東山下的深海中脫身,如果沒有洪竹,範閒連後宮都無法進入,所以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怪罪這些親信什麼。
他捨不得殺洪竹,不忍怪洪竹,只是有些無奈地想到。在以情動人這方面,太子已經修練地比自己更強大——太子偶爾有真性情,而自己此生卻是虛偽到底。
禁軍已經在監察院部屬的幫助下肅清了後宮,大內侍衛們被全數成擒。應該再也掀不起什麼波浪來。範閒沉著臉回到含光殿,並沒有進去看太后。安慰老三那些家人,只是對守在宮外的荊戈低聲吩咐了數句。
荊戈面色微異,似乎沒有想到提司大人在此大勝之際。居然就在考慮失敗的問題,但他沒有詢問什麼,伸出右掌按緊了臉上的銀色面具,單膝一跪領命,便帶著入宮二百人中的一部分黑騎高手,出宮而去。
含光殿的安全控制,便在這一刻起,轉交給了禁軍。
慶國曆史上第一次宮亂的兩位主謀者,在那枝煙火令箭沖天約半時之後,終於在高高的皇城城牆上會面。
範閒對全身盔甲地大皇子沉默行了一禮,大皇子面色沉重,雖盔甲在身,依舊鄭重回禮,夜風忽至,吹的大皇子身上的大紅披風獵獵作響,吹的範閒身上那件黑色監察院官服如漿洗一般硬挺。
皇城上緊張巡守地禁軍將士們看著這一幕,不由心折,忽然湧出說不出的信心,慶曆元年來,大皇子領兵西征,聲威漸起,未嘗敗績,而範閒執掌監察院後,更是儼儼然成為了陳萍萍第二,只是比陳老院長要更光鮮亮麗地多。
如此二位皇子,如同他們身上的戰袍一般,熾熱的鮮紅,冷漠地純黑,光明與黑暗聯手,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夠抵抗。
範閒與大皇子直起身來,沒有說什麼,便來到了角樓的外側,注視著高高皇城腳下平靜的廣場,遠處隱隱傳來的廝殺聲,和更遠處極引人注意的幾個火頭。
二人不需要說什麼,準確來說,自大東山之事暴發後,二人根本沒有見過面,說過話,可是便一手促成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