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的丫頭僕婦互相攙扶著從身邊緩緩走過,有的表情木然,有的仍在號啕痛哭。
阿離渾身上下骯髒襤褸,竟無人認出她來,她伸手抓住一個坐在泥水地裡發呆的媳婦,急聲道:“前頭怎麼樣了?老爺和大少爺如何了?”
那媳婦是廚房裡的白案,男人在馬廄裡當差,屍首剛剛被挖了出來,此時正坐在雨地裡瑟瑟發抖,忽聽這個問她的聲音很是耳熟,抬頭細細地看了一遍,忽然拍手打腿地大哭了起來:
“老天啊,六姑娘!都死了,都死了啊!我男人也砸死了,這以後的日子可咋過啊,我的老天啊……”
“你快說老爺和大爺二爺他們怎樣了?”阿離用力扳住她的肩膀,大聲問道。
“六姑娘瞧那邊地上,密密麻麻一片死屍,都是官兵從瓦礫堆裡刨出來後襬在那兒的,老爺和少爺們還沒訊息,估計是凶多吉少哇!”
那媳婦抖抖索索地說著,一邊不停地抹著眼淚。
旁邊幾個不知是哪院僥倖逃脫的丫頭婆子被連番的恐懼,飢餓,疲憊和遍體的傷痛折磨得早已接近崩潰,正沒頭蒼蠅般沒個抓尋,忽見阿離來了,好比黑暗中看到了一盞明燈,一窩蜂地跑了過來,俱掩面哭道:
“姑娘,二姨娘腿砸折了,也沒個大夫給瞧瞧,在那裡疼得直哼哼,姑娘快想個法子給她找點藥吧……”
“姑娘,我妹妹和嫂子還埋在針線房倒座不知道哪一間裡了,官兵不耐煩去找,求姑娘救救我妹妹……”
“姑娘,大家已經一天兩夜沒吃過東西了,再扛一宿,實在是挺不過去了,求姑娘給奴婢們找點吃的……”
“姑娘,從大廚房裡好不容易扒出點吃的,都被那些官兵拿走了,他們怎麼敢這樣?!求姑娘給奴婢們作主……”
“姑娘……”
阿離的腦子裡一片嗡嗡亂響,她抬手止住她們七嘴八舌的哭訴,面色冷峻,沉聲道:“先別亂,再挺一天餓不死人,都別吵吵!大少爺身邊的長青和長白,前天夜裡有一個應該在屋外廊上值夜,總有機會跑出去的,誰看見他們了?快去把他給我找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一個三門外粗使的婆子便甕聲甕氣地說:“我好象看見長青跟著官兵一起在外頭呢,我去找找。”
阿離便向先前那個死了男人的廚娘道:“大廚房裡的熟食雖然沒有了,但那後院小屋櫃子裡存的那些麵粉大米總還夠支應幾天的,可刨出來了沒有?”
那廚娘抽抽噎噎道:“那……應該沒有吧?他們隨便刨了刨,找出些饅頭點心,狼吞虎嚥地就吃光了,然後一位很厲害的爺就吆喝著他們去找老爺和大少爺他們去了。”
阿離略鬆了口氣,將這幾個人掃了一遍,沉聲道:“你們幾個,先不要管別的,馬上到大廚房那裡去,後院放糧食的小屋那裡拼命多刨一刨,能弄出幾袋糧食來最好,刨出來不要張揚,找地方先藏起來。等到後半夜,那些官兵餓了,等他們翻出來就遲了……”
那幾個丫頭媳婦聽了,立刻唯唯地應了,急急地去了。
阿離便憑著大致方向,急步往重華閣那邊走去。
迎面忽見兩個人擎著火把急匆匆走了過來。三個人才一照面,便聽其中一個大哭著喊道:“姑娘!天啊,我的姑娘啊!您跑到哪兒去了,把我們都急殺了……”
一邊哭著,一邊就飛奔過來。
“玉鳳,能看見你真好!”阿離笑中帶淚,一任玉鳳飛跑過來摟住了她的脖子。
玉鳳大哭大笑了一番,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摟抱著阿離,慌忙鬆開手,結結巴巴道:“姑娘還不知道吧,老爺已經救出來了!”
“啊?真的?!”阿離驚喜得一迭聲問:“老爺怎麼樣?不要緊吧?老爺如今在哪裡?”
玉鳳和長青對視一眼,皆低了頭沒吭聲。
阿離的心涼了幾分,驚惶地喃喃道:“怎麼……你們不說話是什麼意思?我父親他難道……”
“不不,老爺……還好,六姑娘別急,就只是……”長青頓了頓,接著玉鳳的話一鼓作氣道:“老爺大概是被房梁砸中了頭,現在還沒醒過來;腿上也受了傷,現在外書房外的曲廊上躺著……”
阿離聽了,猛然間彷彿被人當胸踹了一記窩心腳,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呆呆瞪著長青半晌,方顫聲道:“大少爺呢?念北呢?那位……黃老爺呢?”
“地震的時候,黃老爺正和咱們家老爺在外書房下棋,都沒跑出來。剛才黃老爺也救出來了,傷勢略輕一些,人是清醒的,就是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