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低頭望著手裡的食盒,沉默良久,終於還是咬著嘴唇一言不發地往裡走去。
“姑娘……”代媽媽一眨不眨地望著阿離手裡的食盒,身不由主地向前追了幾步,悲愴而糾結地喃喃道:“真要這樣麼?”
“這是最好的結局了”,阿離深吸一口氣,回頭緩緩道:“代媽媽就留在這裡吧,守好院門。”
順著幽長的走廊前行,阿離看見葛氏披著一襲月白的斗篷,端端正正跪在木柵欄外,左手執著一隻小酒壺,右手擎杯,正斟了一盅酒遞進柵欄裡面,動作一板一眼,莊重而又不失謙恭。
老皇帝伸出枯瘦的手接過來便一飲而盡,嘿嘿笑道:“好酒啊好酒,肖貴妃,再給朕斟上一盅。”
葛氏依言又滿斟了一杯,遞到老皇帝手中,溫聲道:“聖上今天酒喝得可盡興了吧?飲完這一盅就好好躺下歇息吧。”
老皇帝恍若未聞,只顧將酒盅拿在手中把玩著,一小口一小口細細品味著,忽然輕輕嘆了口氣,輕柔地道了一聲:“愛妃,朕……”
這一刻,他出奇的安靜,和之前那個癲狂的老瘋子簡直判若兩人,不再狂暴瘋癲,這一刻的他甚至是溫文爾雅的。他那滿布著皺紋的臉龐在燭光的映襯下反射著一層柔和的微光,連渾濁的雙眼都透出許溫柔的神采。
阿離緩步走上前,將食盒放在地上,也提著裙角緩緩跪在了柵欄外面,輕輕叫了一聲:“萬歲。”
葛氏側過臉來掃了阿離一眼,似乎並沒覺得格外驚訝,低頭又看了看地下的食盒,只淡淡道:“不必了。”
阿離一怔:“什麼不必了?”
“代媽媽已經告訴我了,說你要來。”葛氏臉上無悲無喜,轉而向柵欄裡的老皇帝恭聲道:“聖上累了,臣婦扶聖上去安歇了吧。”
說著,便將酒壺放在地上,從懷中摸出鑰匙,起身去開那沉重的鎖鏈上掛著的暗沉沉的大鐵鎖。
阿離不由自主伸手將那酒壺拿起來晃了晃,輕飄飄的,顯然已經喝光了。
“太太”阿離愕然抬頭,腦袋轟地一聲悶響,猛然醒悟了過來,顫聲道:“難道你……?難道你……?”
葛氏不答,推開柵欄門邁步走了進去,彎腰架住老者的胳膊,恭聲道:“聖上該去安歇了。”
老皇帝很聽話地站了起來,任憑葛氏攙扶著就往裡頭寢室裡走,嘴裡喃喃道:“愛妃,朕……朕覺得有些……有些胸悶……”
一語未完,他已經神色大變,兩手狠狠抓住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嘶聲道:“疼……疼……肚子……”
阿離臉上已失盡了血色,扶著木柵欄顫巍巍站了起來,只覺得身體似站在一波一波的水浪之上,腿軟得幾乎站不穩,要拼命扶著柵欄才能勉強支撐住。
此時,老皇帝已經痛苦地渾身痙攣起來,蜷縮成一團向地上倒去,大聲叫著:“疼……疼啊……”
葛氏奮力架住他的身子,顯然已經支撐不住,吃力地回頭向阿離叫道:“還不過來幫忙?”
阿離臉上不知何時已是一片淚痕狼藉,她狠狠地用手背在臉上抹了一把,緊咬著牙關,三步並作兩步奔進柵欄門裡,從另一邊架住老皇帝的臂膀,和葛氏兩人一起,奮力將他向寢室的榻上挪去。
老皇帝此時已是面龐烏青,嘴角涔涔地淌下一縷鮮血,嘴裡的嘶吼漸漸弱了下去。待到葛氏和阿離將他扶著平躺在榻上時,他的身子猛然抽搐了幾下,便聲息全無了。
外面的長廊上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代媽媽匆匆走了進來,才叫了一聲“太太……”,便已被眼前的景象驚成了一尊木雕泥塑。她駭然睜大了雙眼,雙手捂住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淚已大串大串地滾落了下來,雙膝一軟,便跪倒在了地上。
葛氏伸手在老皇帝心口摸了摸,又在鼻下探了一探,垂下眼皮,哽咽道:“老皇賓天了。”
阿離死死捂著嘴,將那聲“外公”狠狠嚥進了肚子裡,一任淚水奔流而下,抖抖索索伸出手,覆在老皇帝猶自大睜著雙眼上,輕輕向下一抹,方將他的眼皮闔上。
代媽媽伏在地上痛哭了一回,抬起頭茫然望著葛氏,喃喃道:“太太,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葛氏緊抿著嘴唇,彎了腰用帕子將老皇帝口鼻中淌下的血跡擦拭乾淨;又從懷中摸出一幅早已準備好的白布單子,將他從頭到腳蒙了,方沉聲道:“現在情勢所逼,也顧不得許多了。代媽媽一會去找個眼花耳聾的粗使婆子,再找輛排子車過來,讓粗使婆子拉出去。我已吩咐了人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