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奶奶,這樣的好事豈容錯過?錯過了李家,下邊還不一定能怎麼樣呢
當然了,她為阿離打算的同時,也為自己做了周詳的考慮,越想越覺得這織造李大人家,就是她主僕們最圓滿的歸宿了
象府裡二小姐潔娘,嫁的那戶什麼餘杭大地主的兒子,倒也是明媒正娶的正頭奶奶。以六姑娘的人才,走這條路子應該也不會太難。可是,說到底,他們再有錢也就是個種地的泥腿子出身罷了,見了官老爺,還不是一樣要趴在地上磕頭?放在一年前,東各莊的王財主家,那就是金環最羨慕的人家了;可眼下的金環,自進了總督府以後,對那樣的土財主可是瞧不到眼裡了
官家就是官家,那規矩,那作派,那氣勢,豈是鄉下土財主能比的
金環在那裡一時想得入了神,臉上就有些怔怔的,阿離連叫了她兩遍,方回過神來,連忙恭聲正色道:
“都是奴婢毛躁了,姑娘教訓得是奴婢以後一定謹言慎行,決不再給姑娘惹麻煩”
阿離點頭而笑,將身上的斗篷緊了緊,緩聲道:“行了,咱們回去吧,免得讓李夫人等得著急。”
金環急忙上前,輕輕地扶住阿離的臂膀,主僕兩個轉身正欲回西暖閣,忽聽背後有人清咳一聲。
阿離主僕兩個俱嚇了一跳,定睛一瞧,卻見世子陳暉從假山後面轉了出來。
阿離一驚之下有點慌,但細一回想想剛才說的話,除了“膀臂”那個若被他聽了去讓人稍許有些難堪,除此之外不過是些教誨丫頭的話,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便鎮定下來。因向陳暉福了一福,恭聲微笑道:
“世子殿下可也是覺得屋裡氣悶,出來透透氣的麼?什麼時候來的,我們倒沒聽見。”
陳暉揹著兩手,在距阿離主僕五步開外站住了腳,臉上不似先前那樣倨傲,不苟言笑得倒很添了幾分深沉,和之前迥然不同。
阿離心想,落了一回水,不但自己鬼門關裡走了一趟,還險些害了其他好幾條人命,縱是再驕縱些的性子,也會因此收斂些了嗎?
陳暉卻不答話,只管把兩道濃眉蹙著,若有所思地望著阿離,不發一詞。
阿離被他看得心裡有些發毛,只得又微笑道:“那……世子殿下隨意,小女暫先告退一步。”
說畢,再屈膝福了一福,帶著金環便欲離開。
陳暉卻突然將下巴向金環一點,沉聲道:“你,先下去。”
阿離驚詫地瞅了金環一眼,再轉而望向陳暉,遲疑地說:“世子殿下……”
“讓你的丫頭先下去,我有話問你。”
陳暉縱然是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年,一但收斂了驕矜之氣,身上那種王族貴胄才會有的氣勢便鮮明地顯現了出來。
阿離有些不太願意直視著他的眼睛——從前是不可一世的狂傲,現在又如鷹隼般犀利。被那種銳利的目光瞅著,總覺得有些呼吸不暢。
她轉頭對金環道:“我的手爐冷了,你到廊上找烹茶的小丫頭要些炭添換了。”
金環對這位京城小爺也有些莫名的恐懼,不敢招他不痛快,當下連忙應了一聲“是”,又向陳暉屈膝福了一福,便急步退了下去。
阿離微微一笑,平靜地說:“人退下了,世子殿下有什麼話,請儘管問。”
陳暉微微低頭,又沉思了片刻,方定定地看著阿離,緩緩道:“救我的人,真是你們府上那八小姐?”
阿離一愣,再沒想到他會突然有此一問。那日奮力將他托出水面之時,他明明是昏迷不醒的,按理不會覺察到什麼吧……
僅僅是這一遲疑之下,陳暉盯在她臉上的目光便越發銳利起來。
“到底是不是?”他的語調清冷乾脆,帶著震懾人心的威壓。
阿離的遲疑只在一轉念間,便立刻鎮定下來。
這件事如果翻了案,趙王妃看在曾夫人的面子上,興許對嫻娘斥責幾句也就算了;但陳暉一定不會。
以自己對陳暉的瞭解,這個不可一世的小王爺絕對會老羞成怒,對膽敢冒充他恩人的嫻娘決不會輕易饒恕。
既然已經風平浪靜了,又何必再生事端?
阿離不容自己再遲疑,立刻雲淡風輕地笑道:“是啊,世子殿下怎麼會這麼問?”
陳暉的目光愈發變得炯炯有神,直盯著阿離問道:“那麼,當時你在哪裡?為什麼我在失去意識的片刻間,彷彿抓到過一隻鐲子?”
他的眼神緩緩落在了阿離的腕上。
第八十一章 各人有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