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戴在自己手腕上,也不過就是個首飾而已;若是捐出去充作將士們的糧餉,那就是重於泰山了。我曾家的姑娘們向來都是深明大義的,想來我六丫頭也是如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到了阿離身上。
阿離微微低著頭,一手撐著桌子沿,從角落裡緩緩地站了起來。
一個嫡母,一個庶母,自己便是她們無休無止的爭鬥中反覆被利用的棋子,用來打壓對方的籌碼。不管自己如何默默無聞,也時不時地就要被拎出來折騰一番。
此時此刻,阿離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恨。
竟然連母親留給她的唯一念想也要搶走
阿離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腕上冰涼的玉鐲,慢吞吞地站直了身子。
休想她在心中低低叫了一聲。
她當然知道,此時正是眾夫人們群情激昂的時候,一屋子的正氣凜然,若是自己丟擲一句“這個,我不能捐”,會產生怎樣的效果。
被頭腦簡單的貞娘譏笑幾乎是可以肯定的,然後當眾給葛氏臉上抹了黑,令總督府蒙了羞。
夾縫中苦苦求生存的日子眼瞅著剛剛出現一絲轉機,只怕從今以後就會徹底落入深淵了吧?老羞成怒的葛氏決計不會善罷甘休的。
甚而至於,第一次在名門貴婦們的聚會中露臉,就已經全輸了。自私,貪財,小氣,心胸狹隘……這將就是自己給那些夫人們人留下的全部印象。而且,這印象會很快傳遍高門大戶的後宅內。
當然,三姨娘一定是很開心的。昨天剛剛在曾雪槐面前多少受了些擠兌,今天立刻就能找補回來,這是四兩撥千斤啊,怎麼能不得意和開心。
可是……還是休想阿離低垂著眼簾,牙齒在下唇上咬出了一排細小的齒痕。
貞娘已經得意地宣稱,她要捐一件玉禁步,乃是老祖母在她十歲生辰時所贈。那上面一長串的雙魚,葡萄葉子和白蓮的掛件是用一整塊名貴玉料精雕細琢而成,巧奪天工,精美絕倫。
清娘緊跟著便嫣然一笑,道:“那我捐一副紅寶石耳墜子吧?雖比不上五妹妹的玉七事兒,卻也很戴得出去。”
三姨娘早從葛氏手中接過筆來登記上了,此時便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睨著阿離道:“六姑娘呢?說句話呀,這單子上我倒是寫還是不寫呀?”
阿離咬著唇,渾身燥熱,抬頭看著三姨娘,那個“不行”二字就含在喉間,幾乎要脫口而出了。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有人嗤地笑了一聲,悠閒地說道:“為國效力呢,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六妹怎麼可能不捐?三姨娘就受累替她寫上一筆唄。”
阿離愕然轉頭望去,但見她大哥曾品南不知何時站在了窗外,胳膊肘撐在窗臺上,手託著腮,悠閒懶散地向廳內望著,笑mimi地隨意瞅著自己,一幅局外人閒看熱鬧的樣子。
阿離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他怎麼能,怎麼可以這樣這隻鐲子是四姨娘唯一的遺物,他明明是知道的啊,卻不但一點點珍惜之心都沒有,反而還用這種幸災樂禍的口氣調侃她?就算他不顧念母子之情,也不能冷漠到這種地步吧
阿離心裡發冷,狠狠地瞪著曾品南,手指不由自主地就用力握緊了那隻鐲子。
須臾,手指上卻傳來一陣異樣的感覺。長長的,有點粗糙……
阿離心頭狂跳,連忙低下頭去細細審度著腕上那隻玉鐲。這一看之下,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玉鐲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細細的裂紋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可再好的玉,有了裂紋也就不值錢了。
阿離不在乎它值不值錢,只是深深地痛恨自己,怎麼這樣不小心,竟然把母親留下來到東西弄壞了
可是……這鐲子戴在腕上這麼久了,她一向小心謹慎,完全沒印象在哪裡磕過碰過,這鐲子上怎麼就有裂紋了呢?
阿離心中既驚且痛,急急地將玉鐲自腕上摘下,拿在手裡細細檢視。這一看之下,越發驚得差點跌坐在地下。
誠如三姨娘所說,四姨娘留下的這隻老坑玻璃種的玉鐲,顏色透碧瑩潤是不必說的,對著陽光細瞧,的確能見到玉心處有幾痕隱約可見的“血絲”;而眼前這隻鐲子,顏色水頭油性幾乎一般無二,但令人驚愕的是,不但上面出現了一道裂紋,且其中的“血絲”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了
阿離呆呆地望著手裡的玉鐲,好久都沒緩過神來。心裡反覆叨唸的一句話就是:“這不可能”
顯然,此鐲已非彼鐲,顯然,這隻鐲子是被人調換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