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起,她只需說一句“六姑娘年紀還太小,我不過替她保管一下,姑娘有需要的時候只管向我要錢就是了”,想來這樣冠冕堂皇的話,誰聽了都會不以為意。
而阿離被她卡住了錢,以後只怕會處處受她掣肘,在這府裡更加舉步維艱了……
當初在鄉下時,四姨娘就跟她說過,三姨娘刻薄厲害,她將來回了府,對三姨娘一定要加倍小心……阿離出神地想著。事實上,在她的記憶裡,四姨娘很少提到曾家,後來也是病得實在厲害了,估計拖不過去了的時候,才勉強跟她提了一提。她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封信……
“姑娘要不要去問問三姨娘呢?”金環小心翼翼地問了一聲,把阿離從片刻的愣怔里拉了回來。
“她要給,不問也會給;不想給,問了也白問,還不如想想別的法子”,阿離輕呼了口氣,淡淡道:“今天累了,早些睡了吧,明天還要早起去給太太請安。”
躺在床上,阿離睡得並不安穩。從出生就沒離開過那個禁錮著孃親和自己的莊子,此時忽然睡在這陌生的床上,阿離才知道自己原來也有擇席的毛病。
也許,並不是因為擇席……
三姨娘的那些話重新一句一句蹦著跳著湧上心頭,阿離在黑暗中不由自主攥緊了拳頭,指甲將掌心掐得一陣刺痛,巴掌大的小臉上神情異常冷峻。
母女兩個相依為命了這麼些年,她毫不懷疑孃親的為人,可是聽見別人這樣肆無忌憚地把髒水潑到孃親的頭上,她再怒也只能先忍耐著。忍字頭上一把刀
她再次從貼身衣服裡摸出母親寫給父親的那封信,在黑暗中反覆摩挲著封口,此時此刻,她衝動地想撕開信皮,倒要瞧一瞧母親究竟寫了些什麼。可一想到四姨娘臨終前那哀傷痛楚的目光,她的手又慢慢縮了回去。
既是一定要寫信,必有不願讓自己知道的隱秘,逝者的心意不能違,何況這逝者還是自己唯一親近的人……阿離咬著唇將信重新小心翼翼地放回了貼在胸前的衣袋裡。
冬日夜長,卯正時分阿離就醒了,看看窗外還是漆黑一片,耳內卻聽得東廂房那邊已隱隱有了動靜。急速而輕微的腳步聲,小丫頭的咳嗽聲,開門關門聲。
桌上一燈如豆,阿離側耳聽著那邊的響動,睜著眼睛在昏濛濛的床上又躺了一盞茶的工夫,終於聽見金環在床帳外面有些焦急地低低喚道:“姑娘,該起床了,再晚怕誤了給太太請安的時辰……”
阿離這才不緊不慢地坐了起來,一邊披衣下地,一邊笑道:“你真個倒早,是不是半宿沒睡?”
金環雙眼微紅,止不住以手掩口打了個哈欠,抿唇一笑道:“今天是姑娘正式進府第一天,要是誤了請安的時辰,豈不是更讓人拿了錯處去了?我就是拼了****不睡也得守著,不能讓姑娘丟了臉面”
阿離微喟一聲,含笑道:“以後不用這樣,咱們屋裡人少,要是天天這樣坐更,豈不是要把身體都熬壞了?你放心,我向來卯正不到準時醒,誤不了的。真要立規矩的話,等以後有了替換的人手再說吧。”抬眼向屋裡一打量,又問:“玉鳳呢?”
“她到大灶上給姑娘拎洗臉水去了……去了這麼久怎麼還不回來?這丫頭就是玩心重”金環皺了眉嘟噥了一句,麻利地拿起小牙梳,走到靜娘身後:“不等她了,我先給姑娘把頭梳上。”
阿離側耳聽了聽東廂房的動靜,便指了指臉盆架子——那裡有昨晚提前打好的冷水:“就用冷水洗兩把好了。一大早起來,大廚房裡肯定忙亂,這熱水只怕是等不來。”
才剛梳洗停當,便聽一串腳步聲由東廂房那邊一路走了過來,緊接著便是一個少女在門外清脆地笑道:“六妹妹收拾好了沒有?咱們該往母親那裡去了。”
門簾一挑,四小姐清娘滿面帶笑地走了進來。一進屋立刻就往阿離身上一掃,隨即半笑半嗔道:“哎喲,怎麼妹妹這時候才起來?可是不早了呀。”
第十一章 哥哥
第十一章 哥哥
清娘外面披著一件白狐腋裘的披風,隱約露出裡面的水紅襖,白綾裙子,腰上繫著玉禁步,只聽見細碎的環佩叮噹,一路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俏生生地站在那裡,就象一株院子裡盛開的白梅,清爽又不失嬌媚,顯見得是經過了一番精心打扮。
阿離連忙起身讓坐,一邊不好意思地笑道:“四姐勤快,我就是個鄉下的懶丫頭,饒是想著早起早起,這還晚了,剛爬起來。呵呵,讓四姐笑話了——金環,快給四小姐搬張椅子。”
清娘掩口咯咯一笑,隨即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