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兩小離開,給後面排隊的人騰位置。走到一邊一臉肉痛地交了電話費,才蹲下來對程希說:“剛才電話裡的那街道領導說,事情他會向你舅舅轉達。但要咱們再給你舅舅發個電報,他才好請假過來。”
程希連忙點頭。這個時代的許多規矩她並不懂,自然還是聽老人言比較合適。電報處人倒不多。擬電報稿倒是讓老向家一老一小為難了半天,最後還是程希定稿。因為按字數收錢,自然越簡單越好:“解信誠姐姐程紅亡故,遺一女。速領回。大柳村革委會。”
因為這個落款,不得不又交上一份介紹信。
等一切辦完,已是三點多。三人出了郵局的門均莫名地鬆了一口氣。雖然程希不知道自己這個舅舅會不會來接自己,畢竟程紅這些年來都沒有跟他們聯絡,而且又不同姓,誰知道其中有沒有什麼貓膩。人家如果真的對程紅母女都沒感情了,也完全可以理解。但是,這個動作是一定要做的。就算他們不來,自己找上門去也不至於出師無門。自己可不要當黑戶。柳樹村不會有人給自己上戶口的。
“咕……”
一個響亮的聲音打斷了程希的思緒,轉頭就看向虎子笑得傻呵呵地摸著肚皮,期盼地看著程希。老向看到自家兒子餓了竟然無視自己這個老爸,而去看一個小屁孩,不禁有些鬱結。正要說話,就聽見程希笑起來說:“我也餓了呢。剛才東泰街有家人民飯館,我們去吃吃看吧。”
人民飯館?!老向連忙擺手,那可是全鎮最大的飯館,貴得很,哪裡吃得起?只是,他反對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兒子跳起來歡叫的聲音:“好咧,好咧,我要吃肉~~”
程希被虎子拉著跑了幾步,笑得咯咯的,見老向沒跟上來,才邊跑邊轉頭對老向喊:“向叔快走,我請客。”
聽到“我請客”三個字,老向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有些羞惱,總之腳步一頓,還是跟上兩個蹦蹦跳跳的小孩子走向鎮上最大的人民飯館。
湖邊一夜
人民飯館雖然服務態度很一般,但手藝著實地道。非常地辣,非常地香,份量非常地足,三人吃得滿臉通紅,飽了胃也飽了嘴。甚至程希還給老向同志叫了瓶酒,反正她從潑婦家順來的罈子裡有大把的各種票,糧票,糖票,酒票,油票,甚至還有一張腳踏車的車票。而且很多都是省票,也就是隻能在雲南省使用的票。想著既然要離開了,程希用起來毫不吝嗇。
虎子是三人中間真正的小孩。吃飽之後,眼皮就開始打架,程希哄了兩句,躺在驢車上就打起呼來。
老向那瓶酒沒喝完,但也有點暈乎乎地。此時,三人都在鎮外,驢車停在路邊。住店要花錢,老向捨不得,更不許程希逞著有錢就養成大手大腳的習慣。在這點上,程希願意順著他。他願意管自己,那是把自己當成自己人呢。
老向熱得很,敞著懷,吹著小風,坐在車頭,看向不遠處染紅半邊天的夕陽,一口一口地喝餘下的酒。這些年,人人都活得很累。戰戰兢兢,整日就在算計著怎麼才能安全,怎麼才能吃飽飯。但今天,不知道是風太柔和,還是夕陽太美,老向竟詩意地冒出類似於“寂寞”的感覺來。
“向叔,鎮子附近有個海子,你知道在哪兒嗎?”程希沒忘記她的第二件大事。以後回了上京,在城市裡再想豐富莊園的物種可就不那麼簡單了。
“海子?”向叔的聲音不象平時那麼亮而乾脆,而是帶著點沙啞,軟綿綿地回了一句:“是啊,我知道。在鎮子向東走三十里,小龍山上。很美的一個湖,清晨的時候會起一層煙,仙境一樣。不過,前些年淹死了不少人,就少有人去了。現在應該劃在鎮林場的名下了吧。我記得小時候我還跟哥一起去過。那時的小孩子都愛去……”
不管不顧地,向叔就說起了從前。這種酒後話癆症並不稀奇,只是這時代有能力喝醉的人不多,敢於喝醉的人更少。老向已經記不清他有多久沒喝醉過了,要養家養孩子的男人,責任是種幸福,但確實也是個重擔,他不能任性才能做一個好男人。
程希看著老向一邊絮絮叨叨,一邊還不忘輕輕地在兒子背上拍打著,那種溫柔勁兒,程希有一秒很想哭。自己有多少年沒有被人當成一個孩子般憐惜了?自己的心,自從父母過世後,就慢慢地被磨成了一隻橡膠球,連自己時常都無法看清,它到底為什麼在跳。
七五年,自己原來的父母應該還沒結婚呢。是啦,他們現在還不認識呢,父親還在內蒙插隊,母親在黑龍江。七九年,他們才陸續隨著政策轉變而回到他們的老家,然後結了婚,有了自己。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