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在孃的靈前跪下,三叩首後,再站起身,方木然看向滿目驚疑的苗氏。
不是沒有注意到,當他不再言語的時候,苗氏那在眼底一閃而過的狠辣與殺氣。
他的天地亦在孃的逝世後徹底崩塌。
父親不准許他繼續考科舉,他只有終日閒閒散散,在日漸深重的仇恨之中,愈發真實地偽裝自己。
他的話語輕輕淺淺地迴盪在她的耳際,經年的遺恨與傷痛,在他舉重若輕的語調之中,似乎已成了不足掛心的暮散朝雲。
她執起他的手,才發現他的掌心冰涼,她握緊他手,試圖給他多一點,再多一點的溫暖。
“娶進韋氏,本是爹和苗氏之意,但亦正中我的下懷。”他的話音益發放緩了,似是有了某種顧忌,是顧忌她的感受。
她垂下首,安安靜靜地聽他繼續說下去。
“韋將軍是個鰥夫,自他的元配夫人去世後,便一直沒有再娶。雖然他府裡也有幾位姬妾,但一直無所出。韋氏是他的獨女,也成為韋家唯一的血脈。韋將軍當日託了官媒為他的千金物色佳婿,首要的條件並非才學家世,而是對方是否願意和韋氏一起跟隨岳丈到邊疆生活。苗氏當日費盡心思要促成這門親事,目的也只是想讓我離開柯家。我並非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是不明白爹的用意。”他下頜抵在她的額頭之上,更擁緊了懷中的她,“可我還是選擇了一條難辨對錯的路。我本應拒絕,可我卻接受了這門親事,只因當時的我,還是希望你能離開這個家。只要你走了,我也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我可以了無牽掛地謀劃我要進行的事。因為我答應這門親事,最大的原因在於,我與韋將軍暗地裡達成的共識,他會幫助我得到我想要的。可是……”
他捧起她的臉龐,目內流轉著無盡憐惜:“可是後來我知道,這是我今生最錯誤的決定,是我走錯了一步棋,讓你蒙受瞭如此巨大的傷害與磨難。是的,我知道你習以為常了,習慣了總是一個人,一個人掙扎,一個人力爭,一個人堅持。正因如此,我更不能原諒我自己,事情到了這個境地,我無法回頭,可至少我可以好好保護你,傾盡我的所有來保護你,讓你不要再像以往那樣孤立無援。”
她雙眼內泛起了一抹淡淡的水霧,有苦盡甘來的欣慰:“過去我心裡有許多不解許多害怕,但今夜你讓我都明白了過來,我也知道該怎麼做了。弘安,這條路也許會更難走,可我願意陪你一起走下去。”
他低頭深情凝睇,溫淺的氣息掃落在她的臉頰上,他小心翼翼地觸碰到她的額際,如擷珍寶般,自她的額頭至眼角,繼而溫柔地吻落於她的朱唇上。
“只是這樣一來,迎初,你日後便要與我一同擔驚受怕了……”
她將額頭抵在他的下頜上,低低道:“天黑了,路上有我與你同行。如果你回到家中,沒有看到那盞點亮的燈,也是因為有我,牽著你的手一起走過黑暗。”
他心領神會,握緊她的手,再也不願放開。
不管旦夕禍福,不管陰晴圓缺,風雨同路,此生攜手,並肩共行。
此生唯願,不離不棄。
翌日晨起,容迎初照舊早早便讓秋白、亦綠進來伺候更衣梳洗。雖然經過昨夜一役,她得悉了這府中人與事的錯綜迷離,這份得悉使得眼下的局勢更添了幾分迷離,但或許是因為知曉了箇中的深淺,也許是因為他心意的明朗,她心中反而多了一份淡定與沉著,不復往日的猶疑與忐忑。
學繡的霞蕪苑依舊要去,柯弘安在她出行前便與她約定:“今夜在正院用膳。”她自是含笑應允。
到了霞蕪苑,秋白當著韋宛秋的面把昨日所繡的帕袋取出來,笑著朝柯菱芷揚聲道:“四姑娘,你瞧瞧我這個繡的,便是昨日說的十字繡四分之一繡法,你的也給我看看……”她一手拿了柯菱芷跟前的小荷包,高高舉起,“四姑娘這個用回針繡法也很不賴呢!繡功之巧妙,跟我家奶奶的有得一拼!”
容迎初聽秋白這時講話有點不同於往日的腔調,心知是有意在韋氏跟前做戲,不由掩唇而笑,隨後把那花樣奇特的掛飾也放到了當眼處,笑道:“正好我今日就想讓你們看看這個花樣兒,這裡面有個別致的名堂,你們看這阿物兒圓頭圓腦的,有點像養在偏院裡的哈巴,其實是隻小熊呢!”
此時師傅尚未到來,馬靈語和柯菱姍她們聽了容迎初和秋白的話,又看到這幾樣新鮮的繡品,都起了興致,紛紛圍了過來,絮絮地向她們三人探求這繡活的針法和花樣。姑嫂姐妹幾個碰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唯有容迎初和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