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來,又是一副沉穩如山、不動聲色的樣子,那短暫的脆弱彷彿是人的錯覺。
“嗯?”
“秦姨說要請你吃頓便飯賠罪。”
“秦姨?賠罪?什麼意思?”
“你不認識秦姨?”
鄒衍搖頭。
“秦羅貴在雲夢茶樓說了三十幾年的書,沒想到風來鎮還有不認識她的。”李然似乎覺得有些好笑,又似乎有些詫異,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愉快地挑了挑眉,“就是那天吐了你一身的婦人,她覺得很過意不去。”
“這就不用了,你上次已經賠了我的衣服錢。”
“就我個人來說,還是建議你去一趟。這不單是因為我答應秦姨會把你帶去,另一方面,鄒衍,你夠努力也肯吃苦,但卻不適合搬運這份差事。”李然中肯地評價。鄒衍身體的靈活性和柔韌性值得一誇,但體力和負重力就……這是先天身體素質的侷限,不是靠意志和努力便能克服的。她如何看不出鄒衍這幾天是在咬著強撐,好幾次都差點被壓趴下,長此以往,肯定是行不通的。
“……”鄒衍皺起眉,心裡知道李然是對的。肩膀處本來還鑽心的疼痛已經感覺不到了,半邊身子麻木,現在連舉個手都非常困難,臉上的疲態和身體的勞累遮都遮不住,鄒老爹已經好幾次要揪著她去看大夫,“那與我去不去吃飯有什麼關聯?”
“你真的不明白?”李然瞥她一眼,不喜歡鄒衍和她兜圈子。
“抱歉。”鄒衍低頭,苦笑著道,“我只是不想給人添麻煩而已。”那些混混們並沒有放過她,只是碼頭上運貨的人大多身強力壯,加上李然又是比較吃得開的人,投鼠忌器,因此她們才沒衝上來找麻煩,若是換了別的工作,鄒衍還真不保證,會不會給好心僱傭自己的人惹來一堆麻煩事。
“放心吧,船到橋頭自然直。秦姨在茶樓裡還是說得上話的。”李然爽快地拍了拍鄒衍的肩,惹得鄒某人齜牙咧嘴地沒好氣地推開她的爪子,“況且,多認識一個人,多條路子。你既不想走回老路,就多找找吧,總有適合自己的。”
鄒衍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向正起身拍拍屁股準備開工的李然,嘴角噙著抹笑意,眼神卻分外認真:“哎,李然。”
李然應聲回頭,垂眼看她。
“幹嘛對我這麼好?從開始便是。”
“……因為有人相信,這世上沒有無可救藥之人。”沉聲扔下這麼句話,女人大踏步離開。
鄒衍覺得,這時候的李然,背影依然偉岸高大,卻莫名地透著些許孤寂與悲涼。
那個教會她包容與接納之人,該是她心頭的硃砂痣,擦不掉,碰不得,輕易便能讓她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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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秦羅貴家裡出來,鄒衍一路小跑著去了藥房,店裡的夥計正在打烊,被她急驚風似得樣子嚇了一跳。
滿意地捧著兩盒防裂的面油和一管治療凍瘡的藥膏,鄒衍心裡轉悠著的是個令人振奮的念頭。
回到家裡,鄒衍匆匆扒完飯,便拉著刑心素進了房。剩下鄒老爹一人坐在桌前,捧著一盒面油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女兒比以往孝順了和比以往更急色了是該喜還是該憂。
“心素,我講故事給你聽吧。”一進房門,鄒衍便滿眼閃亮地看著刑心素。
“妻主?”
“好不好?你聽聽看。我記得你家學淵源,替我點評一番。”
“……好吧。”刑心素勉強應下,雖然已經逐漸習慣妻主最近時不時地天外飛來一筆,但像這樣奇怪的要求,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鄒衍整理了一下思路,說得是“伐東吳曹操出兵、用奇謀孔明借箭、 獻密計黃蓋受刑、鎖戰船火燒赤壁”,說得人是逸興遄飛、眉飛色舞,聽得人是目現異彩、拍案叫絕。
故事講完了,刑心素激動地站起身,說道:“妻主,如此精彩絕倫、逸趣橫生的故事,心素聞所未聞,不知是哪位高人所作?”
——高人自是高人,不過說了你也是認不得的。
“先不忙說這個,心素,你覺得若我去說書如何?”
刑心素沉吟半晌,終是在鄒衍期待的目光下輕輕搖頭:“故事自是極好的。不過,妻主,昔年御用說書大師曾做一首《西江月》詞遺世,說‘世間生意甚多,惟有說書難習。評敘說表非容易,千言萬語須記。一要聲音洪亮,二要頓挫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