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想要撥打手裡的電話,可突然想起母親身上是沒有手機的,他惱恨極了,當初怎麼就聽了勸沒買一個手機。正當顧青打算出門去菜市場尋找時,房門外突然想起了一聲低沉乾啞的老人聲:
“是顧青嗎?”
顧青慌忙轉頭,卻見是對面鄰居家的楊奶奶。
“楊奶奶?”顧青開口叫道,然後跑過去,“奶奶,你知道我媽在哪兒嗎?”
“哎,可憐的娃,你媽被撞著腦子了,現在醫院待著呢。”
老人嘆息,話語裡是無盡的同情和憐憫。
“被撞?”顧青腦海裡閃過車禍的場景,心似被剜去了一塊兒,疼得他發出了冷汗,“奶奶,出了什麼事兒,我媽在哪兒個醫院?”
一聽顧青這麼問,老人的臉上立刻換上了不滿和憤恨,手腳都哆嗦起來,顫抖著告訴了顧青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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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奢侈地打了一回計程車趕去醫院,要是坐地鐵,再轉公交車,得花兩個多小時,但他現在已經迫不及待了,心裡環繞的全是楊奶奶告知的事實和母親的傷痛。
拆遷!
在經濟發達的A省,C市算是發展緩慢的城市了,但貴在地多,近年來,新的市政府領導班子上臺,不甘於落後,努力求發展,便想出了利用土地來提高政績的方法。一棟棟高樓大廈瞬間拔地而起,市容、公共設施得到修繕,加上政府開出優惠的稅收政策,不少投資商瞄準目光,蜂擁而至。土地價格不斷上漲,房地產開發商紛紛投資,高額的土地出讓金矇住了政府的眼睛,一張張土地轉讓書四處飛舞。
顧青住的深巷也難逃拆遷的命運。
開發商拿著蓋了紅章的批准書,每家每戶發了不到一萬的補償金後,就頤指氣使地命令巷弄裡的居民搬家走人。
居民哪肯離開,他們中大部分都是來C市打工的外來人員,在這邊工作生活也有十幾年了,這房子雖是租的,可早成了心裡的第二個家。就算不出於感情,在經濟上,讓他們在短短的半個月內搬出這裡又談何容易。巷弄裡的人家是這個城市付出勞力最多的人之一,卻過著最底層的生活,保住溫飽、送孩子上學已是每個人的極限,又哪來多餘的閒錢另找房子,幾千塊的補償金在房價地價日益高漲的C市實在算不得什麼。
居民不肯配合搬家,開發商就打著公共利益和政府的旗幟整日上門,起先是平和的規勸,到後來演變成赤/裸/裸的言語威脅和強制,直至現在,僱人夜裡偷襲,潑漆砸窗。這當然是帶著個人揣測的,但將事件的前因後果仔細聯絡起來,顧青覺得自己還是沒有冤枉那些開發商的,這種暗地裡的齷齪事兒早就屢見不鮮了。
這個世界,不是隻有單純的黑與白,更多的是模糊的灰色。“公正”的天秤被太多的利益糾纏而無法端平,雖然是法學專業,但顧青畢竟不是那些成日待在象牙塔裡的學生,真正的、純粹的公平正義,怎麼可能會存在呢,那不過是夢,至少到目前為止都還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夢。
顧媽媽是在早上的鬥毆中撞傷的。
開發商軟硬兼施,見還是沒有效果,早上乾脆帶了一大幫人到巷弄,巷弄裡的男人也不外出務工了,帶著妻子兒女和老人全都出動集結在了巷口。兩方人口角爭執不斷,到最後,也不知是哪邊人開始動的手,竟毆打起來,顧媽媽擠在人群中,不能自由移動,被人生生地撞到在地,腦袋剛好碰在了碎石上,後腦勺盡是通紅的鮮血。
想到這裡,顧青心裡就忍不住難受,他要是在家,斷不可能會讓母親發生這種事故的。
顧青趕到醫院的時候,顧媽媽正臥在醫院的躺椅上打點滴,額前是一圈白色的紗布,中年的護士站在一旁,嘴巴快速地張合著。
顧青走近時,才聽清了她的話語
“您得仔細想好了啊,這撞傷的是腦袋,可大可小,別瞎子短眼,為省幾個小錢惹了一身病,划不來。留院做個檢查更保險。”
顧媽媽沒有說話,臉上泛了絲淺笑。
“哎,你說你這人,算了,這命反正都是你的,你都不愛惜了,我在這兒瞎折騰白忙活什麼啊。”
護士見對方如此固執,面上也難看起來,說完話扭頭就走了。
“阿仔,你怎麼在這兒?”護士一走,視線也開闊了,顧媽媽一眼就看到了正走上前的顧青,掙扎著想從躺椅上站起來。
顧青趕緊跑上前,按住了她的身子,“媽,您躺好,別動。”
“阿仔,你怎麼這會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