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後的調酒師做了個手勢,〃Gin Martini,謝謝。〃他轉頭問譚斌,〃你要不要來點兒?〃
譚斌慌忙搖頭。平時陪客戶是迫不得已,閒暇時間她可不願再虐待自己可憐的肝臟。
酒精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令人其他肌肉放鬆,舌後肌肉的功能卻空前強大。程睿敏的閒話果然多起來。
〃回想這些年,其他記憶一片空白,就是自一個會議室走進另一個會議室,一個城市飛往另一個城市……〃
譚斌暗暗嘆氣,對自己說:看見沒有?人不能太閒,閒了就開始思考人生,眼前是個現成的例子。
不過他尚能侃侃而談,應該還處在低階階段,未到糾結我是誰誰是我的最高境界。
她提醒程睿敏:〃一會兒你還要開車。〃
程睿敏側頭看她,揚起一條眉毛:〃我當然記得,不過你會送我回家,對吧?〃他屬於那種敏感體質,幾杯酒下去就春上眉梢,眼眶四周隱隱泛出粉色。
譚斌偏過頭,沒有任何理由,臉轟一下就紅了。
程睿敏的話,亦真亦假,調戲的成分太濃。其實更過分的風言風語,她尚且應對自如,今晚不知為何頻頻發揮失常。
程睿敏似乎明白她在想什麼,拿起酒杯在她的杯沿上碰了碰,仰頭幹掉。
過了九點半,酒吧的樂隊開始演出,貝斯吉他響成一片,說話要扯開嗓門。
餘永麟打電話過來,說夫人身體不爽快,實在出不來了。譚斌掛了電話有點黯然,愈加在心裡檢討自己的過分,餘永麟到底過不了這一坎,換作是她,恐怕也難以平心靜氣地面對曾經的下屬。
程睿敏徵求譚斌的意見:〃我們也走吧,明天你還要上班。〃
〃好。〃譚斌叫過服務生結賬。
〃三百八十二。〃服務生按照慣例,把賬單遞給程睿敏。
譚斌起身去搶:〃我來付,今兒是我拉壯丁,怎麼能讓你出錢?〃
程睿敏攥住她的手,眼神曖昧,〃我說過,是我的榮幸。〃
晦暗的環境和燈光,更藉著酒意,愈發顯得他眼珠烏黑,波光流轉。
譚斌覺得掌心滑膩膩的,頃刻冒了汗。她想抽回手,程睿敏卻握緊不放,頗用了點力氣,她放棄努力,近乎哀求地看向他。
程睿敏忽然一笑,若無其事地放手,接過找回的零錢,然後說:〃走吧。〃
第21節:格子間女人(21)
譚斌的車停得很遠,兩人走過去花了七八分鐘。
程睿敏問:〃心情好點兒沒有?〃
譚斌據實回答:〃一身冷汗。〃
程睿敏仰起頭笑,盛夏的晚風帶著潮溼的曖昧,將他的恤衫長褲吹得緊緊貼在身上,現出美好的身段。辦公室裡中規中矩的西服襯衫,曾把這一切掩蓋得完美無缺。
譚斌沉默地發動車子,等著程睿敏上車。他卻關上車門,向她揮揮手。
譚斌搖下車窗:〃為什麼不上車?〃
程睿敏俯低身體,臂肘支在車頂,看著譚斌並不說話。譚斌只覺得空氣裡有化不開的粘稠撲面而來。
過一會兒程睿敏幽幽地開口:〃我不會給自己犯錯誤的機會。〃
這近乎赤裸裸的表白了,譚斌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卻站直了,退後兩步,再加一句:〃你放心,我不開車,我打車回去。〃
譚斌發覺被戲弄,頓時七情上面,露出一個惡狠狠的表情,在他面前一寸寸升起車窗。程睿敏雙手插在褲袋裡,只是望著她笑一笑。
譚斌踩下油門,從他身邊疾駛而過。他站在那裡不動,靜靜看著她離去。後視鏡裡他的影子越來越小,直到車轉過街角,再也看不見。
譚斌一路把車開得飛快,寂靜的街道兩側,燈火輝煌的高樓大廈,似水面上漂移的遊輪,從身旁一一掠過。她猶自感覺到背後兩道目光,似把她的背部融出兩個大洞,燒灼似的炙痛。
完全失去控制,整個晚上她都處於下風,任人調戲,一直沒有機會翻身。譚斌恨得咬牙切齒。
半道手機響個不停,她整整心情,取出藍芽耳機扣在耳朵上。
〃您好,我是Cherie譚,請問您哪位?〃
〃Cherie嗎?你好,我是Kenny Liu。〃
譚斌真正出了一身冷汗,來電的是大中國區執行董事長劉秉康,她如今的直接上司。
劉秉康的聲音顯得平易近人,〃這麼晚打擾你,沒什麼不方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