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有個詞怎麼說來著?先裡後外?”
王建剛小聲:“先禮後兵殿下,先禮後兵。”
“別。”盧儷抬手替丈夫擋下面前這個來者不善的大塊頭,請求一樣看向納蘭德性說,“納蘭,我來跟他談談。”
納蘭德性愣了下,知道盧儷識大體,這是要幫他,又要顧全林之遠的臉面,忙點頭說“好”。
“談什麼?沒有證據誰都動不了我,你來趟什麼渾水?回家!”
盧儷什麼都沒說,只是回頭瞪了他一眼,那林之遠就有些動搖。又見風瀟不是好惹的,只好答應。納蘭德性讓出樓上書房給他們夫妻兩個說話,讓大傢伙散了各自忙各自的,自己卻還焦躁不安地在大廳裡走動。還好今天依然閉館,沒有遊客。
“風騷,那藥,還有嗎?”過了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什麼藥?”
“就我不能動那段時間輸的液。有的話給我拿一瓶,我有些昏沉,需要提神。”
風瀟一聽,原來要的是好容易才給他停掉的安非/他命。那可不行,花了幾個月才神不知鬼不覺緩衝掉他本該很難受的戒斷反應,現在一旦再用就功虧一簣了。
“你難受得厲害?”
“不知道,大概是心裡急的。”納蘭德性在地上來回轉圈,身體發軟,頭上都冒了冷汗,又擺手說,“算了,算了,我出去吹吹風。”
外頭下雨。今年氣候奇怪,不到立春,天氣就急著回暖。一下薄雨,整個世界就霧濛濛的,晦澀的灰色。
納蘭德性的背影就這麼輕飄飄步入到晦澀裡去,片刻就被微雨打溼,勾勒出比印象裡更顯單薄的背影。不知道是頭暈還是怎麼的,有些搖搖晃晃。
走到牆根想要點根菸,一擦火機卻被雨澆滅了。這麼小的雨都能澆滅,也真是衰到家了。風瀟立在門口看著,心裡突然有些……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好像是有點替他憤憤——命運是不是把這凡人逼得忒緊了些?
偏偏他還是個死倔,揹負再多,寧折不彎。
其實不必這麼較真,白撿回來的命就好好去揮霍去浪蕩,六親不認也沒關係,也就不會煩惱了。可是他不。說起來好像不貪財不好色,比誰都無慾無求,事實上他的心願比誰都多——連有過過節的人,他也希望他們好。父王曾經說過,重情的人,太容易有牽念,勞心累己,不划算。又說,這種人的軟肋,最好攻破,叫他不要成為這樣的人。
怎麼還真會有這種人啊。
納蘭德性點不著煙,氣餒得打顫。放學路過的小屁孩腳踏車還濺了他一身泥,然而他連罵都罵不動了。風瀟看得都替他心酸,可是居然忍不住笑了出來,走過去,先是從身後居高臨下抓抓他頭髮,抓呀抓得蓬鬆極了,才又以脊椎所在直線為旋轉軸把他的腦袋轉了個一百八十度,連動著身體也不得不扭過來。不出意外看到他一臉“你有病”的表情挑眼瞪自己,卻因為被人按著抬不起頭來。
風瀟又笑,覺得好玩極了,垂頭過去。沒有吻也沒有聞,而是張開嘴巴把自己舌頭送到他唇邊。等了等對方沒反應,才抬起些頭說:“告訴你件事。”
“說。”
“我的軟肋是舌頭。”
“啥?”
“每個靈人都有自己的靈關,就是渾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好比你們國家的阿克琉斯之踵。我的靈關,在舌根。”
“阿克琉斯不是我們國家的。”
“管他,反正也不是我們國家的。”
“告我這個幹嗎?”
“以防你用得上啊,譬如現在。來,咬我舌頭吸血,能吸多少算多少。”
“你……”
“咬啊,我舌頭裡的血靈力最純,絕對比藥靈。”
“有病啊!沒聽過‘咬舌自盡’嘛!”
“不是我小瞧你,就你那一口爛牙,還不夠撓癢的。咬,咬死算我的。”風瀟低沉笑說,“加油加油,咬死我,你不就不用死了?”
“……說得有道理啊!”於是上下齒關一張一合,真把那條礙眼的玩意兒咬……含住了,真要用勁的時候,又想起他說這是他的阿克琉斯之踵,那可是要命的,沒能狠得下心。這樣一來,軟綿綿的力道就變成了變相的吻。
想著現在不是纏綿的時候,就要退開,卻被風瀟按住。抬眼瞪他,又因為距離太近只看得到兩叢重疊在一起的淺灰色睫毛,雖然眼珠子一高一低,還是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下來,望著自己,千斤重的壓著人的呼吸,卻又輕飄飄的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