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兒送水進來,輕咳一聲,耶律賢會意,道:“室中甚悶,我去開下窗子。”說著,站起來走到窗邊,輕輕開啟窗子一條縫,向外看去,果然見街道兩邊有幾個人影鬼祟。再低頭看去,見酒樓外站了幾個漢人侍衛,心知自己約的人已經來了。再抬頭看去,忽然笑了。
燕燕好奇道:“你笑什麼?”也湊到窗前去看。
耶律賢指了指不遠處一隊人馬,道:“你看這卻是誰?”
燕燕跟著看去,立刻火冒三丈:“又是磨魯古這混賬,哼,看我饒不了他。”
耶律賢看看酒肆,又看看燕燕,輕輕一笑:“要不要我幫你出氣?”
燕燕狐疑地掃了耶律賢一眼:“你?你還是不要跟人打架了吧。”
耶律賢笑了:“誰說我要自己打架了——”他意味深長地說,“有時候教訓一個人呢,不一定要自己動手。”說著,附在燕燕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燕燕聽了,疑『惑』地抬頭看他:“這能行?”
耶律賢輕笑:“試試看又何妨?”
燕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壞點子可真多!”
耶律賢笑容凝結,看著燕燕一副“我其實是在誇你”的表情,只能苦笑一聲,『摸』了『摸』鼻子。
卻說磨魯古帶著幾人正在漢城閒逛,不想身邊一個少年拉了拉他,道:“磨魯古,你看那邊——”
磨魯古抬頭看去,卻見一家新起的酒樓前,一個侍女裝扮的人走出酒樓,到街對面的一個點心攤子上,買了幾塊糕點,左右看看,又走回酒樓。他認得這侍女正是燕燕的心腹侍女,走到哪兒都是跟著的。這侍女在這漢家酒樓,必是燕燕也在;若是燕燕也在,必不是獨自出來的;她若不是獨自出來,又是和誰一起來的?在這漢家酒樓,約的必是漢人。
一想到這裡,磨魯古『摸』『摸』臉上的一道傷痕,心頭頓時火起。昨天和韓德讓打了個不相上下,彼此都鼻青臉腫,回府還讓父親罵了一頓,早就有報復之心,如今見了機會,豈肯放過?他今日帶的人手更多了些,料來必會得勝,當下就一揮手,道:“快些過去。”
當下這一撥驕橫子弟,馳馬去了酒樓前,一起下馬,推開店小二,直闖進去。他站在樓下大堂中左右張望,一抬頭間,卻見那侍女青哥自樓梯間一閃而過,當下振奮精神,叫了幾個人守住樓下各處門口聽他招呼,自己則帶著幾個少年分頭包抄去。
他追著青哥,上樓拐梯經迴廊,一路疾行過去,果見前面出現三個身影,其中一個,正是燕燕。
他大喜,立刻追了上去,但見前面一個男僕似是引路之人,帶著燕燕主僕,拐了幾個彎,便見燕燕主僕停步在一間廂房門口。
但見燕燕站在那廂房外面,似在猶豫,又往樓下看看。磨魯古更不猶豫,追了上去,叫道:“燕燕姑娘。”
燕燕一見他,眉『毛』立刻豎了起來:“磨魯古,你還敢到我跟前來。”
磨魯古見了她的態度,心中更惱,叫道:“我為什麼不敢來?你到這裡來做什麼?可是和那漢奴幽會不成?”
燕燕臉『色』一沉:“你不要胡說八道,再這麼嘴賤,我拿鞭子抽你!”
磨魯古指著那廂房的門,恨聲道:“那漢奴可在裡頭,你做得,我說不得?”
燕燕大怒:“我與誰來,與你何干?這廂房裡頭的人我也不認識,休要胡『亂』攀扯上別人。”
磨魯古哪裡肯信,道:“你不認識,哼哼,騙誰呢!我把他揪了出來,看他躲藏到何時。”說著也不管不顧,徑直走到那廂房門前,一腳踹開房門,叫道:“不過是個卑賤的漢奴罷了,還當自己是什麼人物?就算封王為相,也不過是哄哄你們玩罷了,還不一樣是我們家的狗!”
這廂門一踢就開,磨魯古正一腳邁進,卻是怔住了。
這室中坐著幾人,的確是幾名身著常服的漢官,只是其中卻沒有韓德讓。為首一人,磨魯古卻是認得的,見狀就要退出去。
那人卻是一拍桌子,道:“站住,既然來了,何必要走?”
磨魯古見勢不妙,轉頭就要跑。門邊一個家將伸腳輕輕一絆,磨魯古心神不定,一個踉蹌往外摔去。還好他素來練武,下盤穩當,急切間一個挺身,抓住了門邊,勉強站住,賠笑道:“高郡王,誤會,誤會!”
原來此人正是高勳。他本是後晉皇族,率部來歸,被封親王兼南院樞密使,位高權重,正是漢人降臣的一杆旗幟,便是穆宗和罨撒葛,對他雖不無防範之心,面上也是客客氣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