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夕陽西下,日光漸漸消散不見,天『色』漸暗。
耶律賢盤坐著,低著頭,竟不知不覺陷入了沉睡。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好眠了,眾人見狀大氣也不敢出,都靜靜候著。
也不過兩刻鐘功夫,耶律賢忽然驚醒,道:“朕剛才好像走神了。”
昭敏合什笑而不語。
耶律賢就問阿辛:“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阿辛說了,耶律賢一算,竟有如此之長的時間,可見剛才不是走神,而竟是短暫地睡了一覺,而且這一覺醒來,竟是覺得內心平靜無波,許多煩躁的情緒也不見了,今日出宮時的自厭之情,也少了許多。
也是從那日以後,他就經常要麼召昭敏入宮,要麼自己出宮去天雄寺。如今他要靜心養病,許多朝政就交與皇后。
自韓德讓回京以後,帝后大力推行新政,頒下系列條令:一是投下州縣改行賦稅制,頭下戶須向州縣官府交租,向頭下領主交稅。諸王及親貴部曲須落籍於州縣;各部奴隸皆編為部民。
其二:恢復鍾院,各州縣分決滯獄,留心聽斷。諸刑獄有冤,不能申雪,聽人至御史臺陳訴。
其三:南京試行科舉取士,幽州及渤海讀書人可應試。”
其四:簡汰軍卒,皮室軍中不能任事者黜落,命諸道軍將勇健者之名上報朝廷,選其精悍驍勇之輩填充禁軍。”
其五:宋遼邊境交戰多年,諸縣田畝禾稼見棄。招募百姓收穫,以所獲禾稼之半給收割者。
這些政令的推行,涉及部族利益的削減,涉及許多權貴權力的被限制,甚至在南邊,科舉取士也影響到許多在朝官員的利益,兵制的改革,以及與宋的外交等等,都需要花費大量的心力。燕燕忙於政務,雖然也經常去探望耶律賢病情,聽說他安心靜養,多有好轉,昭敏也出力不少,又知他推行佛法,實是有政治意圖,竟也不多作探究。
若說耶律賢崇佛之心,其實究其本源,一開始只不過是為了打壓各部族尊崇薩滿之風。然而跟著昭敏相處越久,就越覺得佛法高深,且因為他從小身體虛弱,內心驚惶,在聽了佛法解說以後,竟然也有輕鬆之感,因此竟漸漸有些離不開了。
天雄寺起,一半是耶律賢為了政治需要,另一半也是因為他的確有對佛法的需要,因此竟是親自來了好幾回。上行下效,因為皇帝喜好,也因為佛法的確迎合了許多契丹上層貴族所好,因此上天雄寺的香火,竟一日好過一日。不止是天雄寺,就是上京城其他寺廟也因此香火好了許多。
過了數月,燕燕生下三皇子。
訊息傳到皇帝耳邊的時候,耶律賢正與昭敏在論禪,此時宮中亦置了禪房,內擺放著一座精緻而巨大的佛龕,室內香爐冉冉升煙,薰香繚繞。
耶律賢正問昭敏:“你說朕還能有多少壽可延呢?”
昭敏哪怕答,只含糊道:“人生在世,如白駒過隙,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於佛眼看來,並沒有多少區別。”
他正在烹茶,一邊說著,一邊徐徐倒了茶來給耶律賢喝。
耶律賢飲了一口,嘆道:“各種苦『藥』幾乎要壞了朕的味覺,與禪師飲茶談禪,已是朕如今唯一的享受了。”
昭敏微微一笑:“茶能清心,自然去除主上心中煩擾。”
耶律賢感慨道:“這些時日來,朕每次病痛纏身,不能忍耐之際,多虧了你的清茶和祈福,朕才能熬到今日。”
昭敏道:“主上與我佛有緣法,您虔誠向佛,佛祖自然會回應您的祈求,免去您的病痛。”
正說著,外頭來報皇后生子的事,昭敏聞言就忙取過一個匣子,說裡面有個護身符,說是當日開寺時與佛像一起開光的,臨來前在佛前請來了送給小皇子。
他此時進宮,正是昨日燕燕陣痛,耶律賢不放心,就請了昭敏到宮中頌經講禪,以安心情。
此時皇帝已經有三位皇子,三位皇女,前兩位皇子小名分別為文殊奴與普賢奴,三位公主一名觀音女、一名長壽女、一名延壽女,俱都是佛教相關或是祈福延壽相關。
耶律賢收了護身符,笑道:“朕擬再出十萬金,為天雄寺添置萬佛堂,昭敏禪師以為如何?”
昭敏道:“阿彌陀佛。善男善女,只要誠心供奉菩薩,必能圓成菩提,來生永不墮惡道。”
耶律賢喃喃自語道:“朕唯盼能化解冤孽和病痛。”
昭敏道:“待萬佛堂落成之日,若是皇后能親臨祈福法會,誠心祈禱,定能有助主上,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