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保、開府儀同三司,兼政事令、楚國公韓德讓,在朝堂上以金瓜擊死涿州刺史耶律虎古,朝野大驚。
如果僅從官職上來看,韓德讓之職,高於耶律虎古。然而,韓德讓還有一重身份,那便是自他祖父韓知古開始,便是皇族宮帳之奴。雖然韓家三代為官,亦屬顯赫,然則這一重天然身份,卻是無法抹殺的。
更何況,這是在遼國,這是契丹人統治的遼國,而耶律虎古,不僅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員,更是皇族中人,他的祖父開國之初,曾任六院夷離堇,即漢稱的南院大王。
滿朝文武,都在看著攝政太后蕭燕燕的決斷。
韓德讓閉府,上請罪表,將一切官職爵位退還,聽候太后處分。
而耶律虎古所屬的六院司,亦上奏表,請治罪韓德讓。
三日後,正是休朝之日,卻有數十名重臣,接到太后秘密手書,令他們在宮外相候。眾人到了宮外,等候不久,便見宮門大開,宮車儀仗俱出,太后御輦先出,皇帝御輦及皇后御輦隨後,又有諸王車駕相隨,馳上御道向外行去。
眾臣不解其意,但聽得內侍傳旨,令他們各自上馬上車相隨。一行人浩浩『蕩』『蕩』,直至大丞相府門前。
早有內侍提前通報,令韓德讓準備接駕,韓德讓得報大驚,忙下令大開府門,自己立於府前相候。
但見車馬停下,宮女前行,鋪了氈子直至門前,皇帝、皇后與諸王先下了馬車,皇帝與皇后到太后御輦前,扶著太后下了御輦,隨在太后身後。
太后下車之時,眾臣不由相視愕然,但見太后一身大紅吉服,卻非太后儀制,倒有點似……
主管皇族事務的惕隱耶律休哥與後族最有權勢的蘭陵郡王蕭達凜對望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早知如此的神情,心中暗罵一聲對方老狐狸,只掃視了那些明顯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群臣一眼,暗歎一聲,臉上卻毫無異態。
大丞相韓德讓也怔住了,此刻他的心中如萬馬奔騰,恨不得立刻將太后塞回馬車,自己趕緊轉身關上府門,再也不出來了。一邊急忙用眼神暗示,一邊卻只得恭敬行禮:“罪臣韓德讓,見過太后。”
他特意重重地說了“罪臣”二字來提醒對方,不想對方依舊數十年如一日地自行其事,恍若未聞,只笑『吟』『吟』地扶起他道:“丞相不必多禮。”
韓德讓看了看太后身後的皇帝、皇后與諸王,臉『色』更是難看,低聲警告地道:“太后身份貴重,何以親至寒舍,甚至如此興師動眾?”
太后若無其事地道:“你閉門不出,屢召不來,朕只好帶著文武群臣親自登門了。”
韓德讓臉『色』一變,輕咳一聲,見太后毫無反應,無奈道:“太后,請。”他正欲往前引道,不想太后卻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臂,道:“你我同行吧。”
韓德讓只得與太后一齊前行,但見宮女內侍訓練有素地魚貫入府,先行佈置,但見大紅氈子,從門外一直鋪了進去。待得他與太后入府之時,便見門廳兩邊、前院迴廊、前廳廊下、廳中,均已經鋪了大紅氈子,掛彩懸燈,許多錦鍛包上了柱子,連他正廳的桌椅均已經換走,擺上了一張張案几,上面擺著酒菜,顯見是要在他府中擺一場大宴。整個素淨的府第,頓時變得喜氣洋洋起來。
若說這時候,眾人還在心中猜疑,甚至暗地裡掩耳盜鈴存著自己可能想多了的時候,卻見大廳正中,擺上了一隻馬鞍。皇后之母、韓德讓之妹蕭韓氏捧了銀鏡在韓德讓與太后之前倒退引導時,眾人腦海中均是轟然一聲。
捧鏡跨鞍,大紅嫁衣,再看几案上擺著的標準婚宴菜餚,這是……太后要在今天嫁人?
韓德讓見狀,臉『色』也變了,他本與太后攜手並肩走進前院,待見了廳前馬鞍,頓時明白,不禁慾鬆開太后的手,不想手卻被太后緊緊攥住。耳邊傳來她的低聲警告:“德讓哥哥,你是知道我脾氣的……”
韓德讓一怔之下,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太后握著自己的手,堅定而不容質疑地款款邁步,邁過馬鞍。
韓德讓長嘆一聲,反手緊緊握住太后的手心,對她微微一笑,拉著她,毅然邁出自己主導的第一步。
一步、兩步、三步,他們攜手穩穩地走完短暫又顯得無限漫長的一段路,最終入席,在上首一起坐下。
此時群臣終於按捺不住,一人急道:“太后……”
蘭陵郡王蕭達凜卻截斷了他的話,搶在他前面邁上一步,恭敬行禮:“臣等參見太后。”
惕隱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