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也微微涼了。
她連忙擦了眼淚。
“你看看我,差點就哭了,我聽你的,我不哭的。”吊嫂伸出手擦去眼淚:“我答應過你的,我不哭的。”
老吊在出發前,準確地說,在決定去中東前就交代了吊嫂,如果自己意外中了子彈,死了,不許哭。
早在一個月前,就說好了的。
“你為什麼要去有戰爭的地方?現在這種和平年代,怎麼還有人打仗啊?又不是我們自己的國家…… ”沒有文化的吊嫂何曾見過這種世面,她一聽就慌了。
“你這個娘們……”老吊皺了皺眉頭,夾了個花生米丟到口中,喝了口老婆釀的米酒:“你懂什麼?中東!”
“什麼中東西東啊……我們都有兩個娃娃,你這……你做什麼……又不是國家派你去……”吊嫂顫顫巍巍的。
“這是我的夢想。”老吊嚼著花生米,將杯子往桌子上噠地一放:“你知道的,我就喜歡槍。”
說著,他用手做出一個槍的手勢。
“啪啪!”老吊模擬打槍的聲音。
“那你也不能去打槍啊……你不是說你以記者的身份……”
“你這個娘們…… ”老吊再一次不耐煩地打斷了吊嫂的話:“記者的鏡頭就跟槍是一樣的,知道嗎?槍瞄準什麼地方,鏡頭就瞄準什麼地方,去了,一樣是英雄!”
“做什麼要當英雄…… ”吊嫂幾乎快哭出來,她知道自己男人的性子,決定了的事肯定就沒法變了。
“那你做什麼跟我睡?”老吊反問一句。
跟老吊睡一個被窩,吊嫂就是覺得這男人跟村裡其他男人不一樣,其他人都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一畝三分地,可老吊不一樣。
他可是村裡第一個什麼都沒有,就揹著包,領著吊嫂來大帝都的男人。
是她吊嫂,在玉米地裡就這麼把她睡了的漢子。
“因為你不一樣啊…… ”吊嫂從來不會說什麼你愛我,我愛你,老吊也不會說。
她琢磨了一下,最後噙著眼淚點點頭:“中,既然是你的夢想,那你去吧,娃娃我會好好帶的。”
沒有哭哭啼啼。
沒有再多問。
吊嫂應了。?? 老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咧開嘴笑了起來,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屁股:“你知道我為什麼睡你不?”
“嗯?”吊嫂的臉不白,紅了些也看不太出來。
“因為你不一樣。”老吊一仰脖子喝了酒:“跟其他婆娘不一樣,你大氣,我老吊的婆娘,就得大氣。我老吊是有英雄夢的人,我的婆娘就得你這樣!”
吊嫂依舊擔心,只是嘆了口氣坐在一旁,看著喝酒吃菜的老吊。
“要是我死了,你不準哭。”老吊認真地看著吊嫂,伸出手指著自己:“我要是死了,那也是英雄,你是英雄的婆娘,不準哭哭啼啼,我要是死了,葬禮上也不準哭。”
“呸呸呸!”吊嫂一聽,慌亂地往地上呸了幾口:“快呸掉!晦氣!”
“迷信!呸啥?”老吊不置可否,搖搖頭。
此時的吊嫂沒有落淚,她剛忍不住落下來的那滴淚被她擦了,她悲傷得渾身顫抖,可是沒有落淚。
“你說,我要是呸掉,你不呸掉…… 早知道,要你呸掉了,你還說我迷信。”吊嫂埋怨著,將老吊擦得乾乾淨淨的。
只是遺容總歸不好看。
“你是我男人,一會我帶你回家,我帶英雄回來。”吊嫂輕輕說著。
這兩天很是繁忙,老管家出殯,環泰又是一波不穩,老吊遺體要安排。高冷很不願意用“遺體”兩個字來形容老吊。
他甚至去當地政府聯絡,能不能給老吊安排到烈士陵園。
老吊那麼想當英雄,能跟英雄們長眠在一個院子裡,也是好的。
可政府不準,說老吊又不是英雄,別說壓根就沒到中東了,就是到了中東,除非真的是為民捐軀,否則也不是英雄。
“他是車禍死的啊,高總,這算哪門子英雄?”那人說道。
高冷冷著臉掛了電話。
渾身發抖。
他的兄弟老吊,連中東都沒去,就死了。
吊嫂堅持要回老家辦喪事,不在北京辦,也堅持要火花了,自己帶回去,埋在祖宗的地裡,跟爺爺們埋在一起。
在老家辦喪事,就農民的那種喪事。
塵歸塵,土歸土,老吊終究是一個農民,真正的人情都在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