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他略有疑惑的看著我,並沒有接話。我就著湯碗比劃道:“是川中的一道名吃,本來原料以草魚為上,埋以白菜墊底,放進幹辣椒花椒等等慢煮,又香又辣,吃起來才叫刺激。”
他恍然輕笑道:“怎的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川菜中有這麼一道名吃?你很喜歡吃辣嗎?”
“辣的有味道啊。你要是覺得太辣吃不慣,就弄點醋涮著,又酸又辣,這才是極品小吃。”一想到那味道,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再看看滿桌清淡,卻是一點也吃不下了。
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細看了我一眼,笑道:“怪不得你日日食不下咽,原來卻是少了味道。怎的不早告訴我?”
我看著滿碗的湯暗歎了口氣,說道:“你們江南的人吃不得辣椒,偏好清淡,我既嫁了你,自然便只能跟著你的口味走了。說了半天,饞蟲都勾出來了,為了留點肚子等晚上那頓,這湯……嘿嘿……改日再喝吧。”
我隨便找了個推脫的理由便離席往門口逃竄而去,卻由於動作太急而導致了眼前一陣昏花。迷糊了片刻,只覺自己被人緊緊抱在懷中,依靠著的胸懷正有些隱隱發顫,捏著我手腕的手,十指冰涼,甚至帶著些溼潤,像是冷汗。
努力的讓自己清醒過來,我抬頭看著藥師,見他眉心緊皺,臉上沒有絲毫血色,慘白如紙,目光閃爍,瞬間變換數種神色,似驚訝,似欣喜,似苦惱,似掙扎,似痛苦,似無奈。種種複雜神情全部綜合於他眼中,劇烈的翻騰之後,只餘下一抹冷酷的堅定。
我心裡一抽,抓著他的衣襟問道:“藥師,你怎麼了?”
他扶了我起來,面上瞬息之間恢復了淡然,沒有起伏的說道:“霜兒,你有身孕了。”
“身孕!?”我連忙按上自己的腹,平坦沒有任何起伏,更什麼細小的動靜都感覺不到。看看藥師平靜的神色,我按耐住心中的激動,小心問道:“多久了?”
“快兩個月了吧。”他目光微微一散,落在我的腹上,緊抿著唇,再不出聲。
我低下頭,控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任滿腔激動湧上,化作滿面笑意,更化作目中的溼潤,隨時都會一瀉而出。我們就要為人父母了,藥師定也高興的快發狂了吧。
“藥師,我好開心,你高興嗎?”我抬手抹去眼角邊的溼潤,還未放下,即被他握住。從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冰涼粘膩,我以為是他太高興了所致,卻不想他緊跟著說道:“這孩子,不能要。”
二十六 取捨兩難
我此生最大的夢想,就是與丈夫手牽著手,一道看那日出霞雲,看那閒庭落花,一道看著孩子們長大,看著孩子們成家,看著他們幸福快樂,一直到生命的盡頭。為了這個夢想,我輾轉百年,不惜逆天而行,失去了所有神通,落成一個普通病弱的凡人女子,好不容易才盼到了今天的安寧。只是,為什麼他卻要說出如此狠心的話來?
我懷疑是自己聽錯了,怔忪了片刻,顫聲問道:“你……你剛才說什麼?”
他垂眼看著地面,語氣平淡的說道:“霜兒,這孩子不能要。拿掉吧。”
心劇烈的抽搐起來,一口氣堵在胸腔,上不去,下不來,憋得全身有如針扎一般。我抓住他的手臂,幾乎是發狂一般的問道:“為什麼!?這可是你的親生骨肉,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他依然沒有抬眼,就著我的話說道:“是我的骨肉又如何?胎息即成,會一步步的將你拖垮。霜兒,你如想要孩子,我們就去抱一個回來。這一個,無論如何都不能留。”他拂開我的雙手,轉身出門,冷淡的說道:“我去配藥。”
“藥師!”我伸手抓他,沒有成功,隨著他的背影跟出門外,想要阻止他,聲音卻哽咽在喉嚨,怎麼也叫不出來。頭腦一陣昏沉,抬眼望向他遠去的背影,那蒼翠竹林,俊逸的身形,映在眼中全然成了一片深沉的血紅。最後一點光明終於熄滅,午後的陽光下卻沒有絲毫暖意,這孩子,當真就保不住嗎?藥師,不要這麼殘忍,放過他吧!
我因急而昏,又因急而醒,沉沉的睜開眼,一瞥之下,便是藥師盯著一碗湯藥坐在桌前發呆。他說要去配藥,難不成真的要將孩子打掉?
我翻身坐起,話還沒出口,藥師便端了碗走過來,說道:“霜兒,你應當明白。喝吧,不會痛。”
要說的話忽然消散皆無,看著他異常平靜的臉,我憤然的一揮手,將這一碗要命的湯藥打翻在地,直視著他的眼,堅決道:“不喝!”
他眉心鎖緊,視線移向地上的瓷片,聲音裡透著壓抑的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