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無端顯出幾分淒涼之意來。
謝描描見她這番景像,自己也略略明白了幾分。若擱在從前的她身上,必然是懵懂無知的,可自家中遭逢鉅變,再到與秦渠眉分離,這幾個月以來她心中牽掛良多,自然對這位新娘子有了幾分憐憫之意。輕手輕腳走過去,將鞭子遞了給她:“喏,我不要你的鞭子了,你不必太過傷心!”
施琳琅從呆怔之中醒來,接過了這鞭子,長長撥出了一口氣,強顏歡笑道:“我有什麼可傷心的?傷心的應該是死了孩子的人吧?”
謝描描奇怪道:“既然你不傷心,流什麼淚?”
“我哪裡流淚了?”
她駭然去摸臉,觸手一片涼意。
房內忽爾便傳來了一聲悽悽切切的哭聲,似被人摁住了喉嚨或者全無力氣,只能發出一陣陣單薄悲傷的痛哭聲,教人聽得心都要碎了,更有男子溫柔低語之聲。又過得一刻,便見得產房之內的嬤嬤們魚貫而出,其中一人手中抱著個紅色的包裹,謝描描伸頭去瞧,不明所以,搖搖秦渠眉的手臂:“秦莊主,那老嬤嬤手裡拿著什麼東西?”
秦渠眉眉頭緊皺,輕聲道:“死嬰。”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心裡是什麼滋味。
謝描描長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呆站了片刻,耳邊聽得秦渠眉小聲道:“你我待在此間無益,不如去前廳飲酒如何?”
謝描描連連笑著搖頭:“秦莊主與在下豈能並桌而坐?在下一介無名小卒,坐在前廳怕是會被轟出來的。”
秦渠眉向來是個冷淡寡言之人,只是今夜瞧著這少年的笑容似曾相識,在他的笑臉裡不由有了片刻的失神,也不再勉強他,道:“不知小兄弟可否留下名姓,以後但有用得著秦某之處,秦某定當盡力。”
謝描描聞得他不再勉強自己,心下一陣黯然,道:“在下名冷風,秦莊主客氣了,能與莊主相識,自是有緣,莊主還請自便。”
眼瞧著那人謝過她的提點之恩,越過施琳琅的陪侍,玄色衣衫漸漸消失在夜的另一頭,她也垂頭喪氣,出了蘇寧的院子,只覺鼻息間還有血腥味繚繞,一時揮之不去。
不過堪堪轉過了兩座院落,身後便搭上來了一隻手,在她肩上重重拍了一下,道:“小兄弟,想什麼呢?”
不出她所料,正是隨後偷偷潛出來的葉初塵與關斐。
“想我的夫君。”
謝描描淡淡答他。
關斐一呆,終究忍不住笑出了聲,指著她這一身的打扮,“少年郎想少年郎,莫非冷兄有分桃斷袖之僻?”明知道她那句話說出來,身旁的谷主面色已經沉了下來,他還得打圓場。
謝描描忍無可忍,揚手擲出一把飛刀去,正是今晚施琳琅擲出的那把帶毒的飛刀,一邊躲閃一邊哎喲嘆息:“冷小兄弟,你怎可一言不合便做出這等下三流的事情來?那飛刀可是見血封喉,莫非真想置為兄於死地?”
這一夜謝描描在東海門喝的大醉,被關斐與葉初塵架著回房。此日早晨她揉著疼得快裂開的腦袋睜開了眼睛,愈加懷念過去那些酒醉的日子,秦渠眉的溫柔體貼。
——那時候,他何嘗讓她有過這種死不如死的滋味?
她試著要爬起來,這才發現睡的正是張大床,腳底下橫著關斐,身側睡著葉初塵,驚得她猛然起身,簡直疑似幻境,一腳踹在關斐脛骨之上,那人在恬夢之中慘呼一聲,抱著脛骨便跳了起來。
頭頂的葉初塵漫不經心睜開眼睛,極是不耐煩道:“關斐,你既然不想睡大床,昨夜就該守在門外一夜,大清早的嚎什麼嚎?”
關斐五官都痛得扭到了一起,指著謝描描氣得說不出話來:“昨夜要不是我厚著臉皮擠上床來,謝描描,你早成了谷主盤中的菜了,別不領情!”
謝描描縱起身來,眼瞧著又要照著關斐的脛骨下去一腳,只驚得那孩子大叫著要躲,豈料她只是虛晃一招,迅速轉了個身,一腳踢在葉初塵脛骨之上,怒罵道:“無恥之徒!”
跳下床去梳洗打扮。
關斐見得葉初塵閉著的眼睛猛然一睜,也是“哎喲”一聲慘呼,抱著脛骨也如自己一般狂跳了起來,這才將苦皺在一起的五官鬆散開來。
三人梳洗完畢,推門出來之時,竟然發現此處是個極為僻靜雅潔的院落,院內花木蔥籠,只聽得隔壁房門吱啞一聲,從裡面邁出一人來,身形挺拔如青松玉竹,目光幽暗似寒潭漆盲,轉頭朝這邊一眼瞧過來,葉初塵與關斐皆是一愣,卻見得謝描描已經笑開了花,跑了過去甜甜道:“秦大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