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喜歡謝描描的穿著打扮,若按著往常他的習慣,必定對妻子俯首貼耳,由得她去折騰,但這一次,他卻大張旗鼓為謝描描訂了幾十件道士棉布長衫,且由得謝描描打扮成個小道姑的模樣在莊內橫行。
若按著聞蝶谷中職位,谷主為尊,副使次之,接下來才是各地的總管事,其次才是分管事。副使的女兒在谷中亦算得上數得著的體面人,若到了妙齡之時,求親的人怕是要踏破門檻。
姬無鳳眼瞧著女兒走了自己的老路,在聞蝶谷中落得個無人問津的下場,偏生向來對她言聽計從的謝無涯這回鐵了心的要與她鬥爭到底,再見到謝描描這小道姑的打扮,豈止是心內的小火苗簇簇的往上燒,簡直是怒火席捲了一切的理智,行為也就不那麼雅觀了——因之,谷中眾人隔三岔五便能瞧見姬副使提著把劍砍女兒。
謝描描在姬無鳳這種高強度的捨命訓練下,輕功突飛猛進,其內心的悲憤無處宣洩,每日在練武場遇到關斐,仇恨的小火苗滋滋的燃燒,對練起來毫不留餘地,直讓關斐叫苦不迭。
這一日謝描描回到父親的院落,進門便見奶孃張氏淌眼抹淚,與父親謝無涯相對而立。張氏是個軟弱的人,一年間姬無鳳與謝無涯之間僵持已久,也讓她著急上火了不知道多少次。她也曾軟語勸慰姬無鳳:“小姐,你這般提著劍砍描描,也不管是真砍還是假砍,姑爺他自己心中有氣。往常奴婢瞧著,姑爺他小事上全不留心,但他膝下僅此一女,小姐你這般模樣,他哪有輕易原諒的道理。你若想與姑爺合好,自然還得對描描好一點。那孩子……雖然這次回來,脾氣有些古怪,但她的心眼是極好的,但凡你稍微對她有一點好顏色,那孩子定然掏心掏肺的來孝敬你。何愁姑爺不回心轉意?”
彼時姬無鳳恨恨道:“金兒,你不知道,他這哪裡是因為描描的事情啊?他這是拿描描這事來與我質氣呢。自回到谷中,我們住進了這院中,他心中就有了結,非得藉著描描這事來爆發一場!”她回顧這滿院繁華,蝶舞花香,一時間忍不住感慨萬千:“不過就是為著,我曾與那人有一段舊情,也有婚約,卻又猛不丁與他私奔,回來又萬般惆悵,他才有此不滿嘛!我也想明白了,這事,隨他去罷。但描描我卻不能不管。”話至後來,已是咬牙切齒。
張氏長嘆一聲,本想勸她:我的小姐,教孩子哪裡能這麼教?你這樣子只會將描描推的越來越遠!但想及姬無鳳的脾氣,也只得將這句話嚥了回去。
兩相權衡,她也只能一次次前來求謝無涯。
豈知,正說了幾句話,便瞧見謝描描提著雙劍推門而入,院子裡紫藤滿架,那孩子卻極是不應景的弄了一身的泥與汗,只一雙眸子帶著些許的寒意,正冷冷的打量著她。
她自小親手帶大了的孩子,此刻正一臉防備的盯著自己,未嘗不是一件令人傷悲的事情。心內雖在悲泣,面上猶存了笑意,招招手道:“描描過來。”
那孩子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立定在自己面前,輕聲道:“奶孃可是有事?”
張氏強忍著心中涼意,再朝她一笑,道:“描描今年也已經十七歲了,是個大姑娘了。眼瞧著你父母為了你鬧成了這樣子,你是不是也該勸勸?”
謝描描冷笑一聲:“奶孃這話說的可笑。這可要我怎麼勸呢?爹爹雖百事依我,但我娘哪一次看見我不是提著一把劍要砍了我呢?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不喜歡我,當初生下我來就該一把掐死了我,這會子反悔了,可怎麼好呢?我這麼大個人,有手有腳,還會點不入流的武功,想劈了我也得先打敗了我再說吧?”
謝無涯聽得女兒的話句句刺心,連忙喝止:“描描,回房去,我與奶孃有話說!”
張氏眼瞧著他這厲聲嚴語,那孩子居然也不惱怒,竟似將全身的刺剎時收盡,乖乖應了一聲,便要移步回房,她心內也只餘惆嘆。
姬無鳳這般逼迫,雖有其苦心,但已將那孩子逼得成了一隻炸了毛的貓,但凡她院中有誰過來,那目光必然是冷冷的。她從來跟自己最親,小時候還喜歡膩在她懷中,偏姬無鳳從前打理生意,極少關注過孩子,母女之間親情本就疏淡。後來那孩子去了丹霞山無塵觀,更是幾年相見一次,二人雖掛著母女的名份,瞧著可真跟個陌生人沒有什麼兩樣。
更別提自謝家大火,那孩子獨自流落在外,也不知是吃了怎麼樣的苦頭,得知眾人噩耗又是怎生傷悲,再見之時她那種淡淡的神色,每每想起來便讓她心痛,依著姬無鳳的偏激,卻實是無可挽回。
她這裡心痛難禁,忍不住還要替姬無鳳說幾句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