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經常旅行,體力還可以,體力活可以交給我一些。”
自稱安捷的男子說話的時候,目光看著對方的鼻樑,那眼神既不顯得咄咄逼人,又彷彿含著極大的尊重和專注,讓人心裡挺舒服,一看就是受過良好教育的樣子。
他連想都不想地就一口答應下來,並且保證再三絕不給考古隊添麻煩。但凡一個人就敢揹著包上路的男人,心都很野,有極大的好奇和冒險精神。茫茫大漠裡面未知的古城,對旅人來說吸引力甚至超過了安安全全地離開大沙漠。
莫燕南自覺地就把他的瘦駱駝接過來幫忙牽著,能遇到一位看起來比他還瘦弱的不容易,老教授平時裡跟年輕學生們混在一起的時間多了,大概是愛心太重,看著這男子,總覺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人多好照應。
沈建成欲言又止,倒也沒再說什麼。
於是這個叫做安捷的陌生男人,在這個烈日下,就這樣機緣巧合地加入了考古隊。
走下來才知道,這人話也不算多,問三分說一分,不知是體力不支還是習慣使然,一直走在隊伍的最後邊。臉色不大好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走路的姿勢總比別人看起來輕鬆悠閒得多,老馬和沈建成心照不宣,一路上都在偷偷地打量他。
中途停下來休息的時候,老馬湊上去問他:“好好的,一個人來大沙漠做啥?”
安捷頓了頓,搖搖頭:“說來有些荒唐,不說也罷。”
他這一句,反而激起眾人的好奇心來,李三兒和孟曉敏年紀輕,又是在外邊跑慣了的,自來熟,七嘴八舌地跟著問起來,連莫燕南都忍不住細細地打量著這個人。
“旅遊怎麼不找嚮導,鎮上不是有專門的旅遊嚮導麼?”
“一個人進大沙漠——難不成你以前來過?”
“說說,咱們這麼大緣分了,肯定前世沒幹別的盡回頭了,說說怕什麼的?”
一開始安捷只是搖頭,後來被眾人催的急了,這才慢條斯理地說:“我聽說這片大沙漠裡有個著名的‘天鏡城’,惦記了好幾年了,縣城裡的導遊沒人肯帶,就只能自己進來了。”
老馬瞪大了眼睛,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奧特曼一樣:“你想看什麼?乖乖,天鏡城!那可是送命的勾當,我看你就是來找死的吧?”
李三兒一時沒反應過來,傻乎乎地追問了一句:“天鏡城是個什麼東西?”
“海市蜃樓,”老馬沒來得及說話,安捷便輕輕地眯起眼睛介面,“傳說是天下盛景之首,曾經誘惑得無數老行商都送了命……真是美,真是美……那種美法我說不出來,真的就像是天上的城池,看一眼,突然就覺得死了也甘心了。”
他神色痴迷,老馬目光卻猛地一肅,一迭聲地大聲問:“你看見了?你真的看見了?天鏡城?!”
安捷嘆了口氣,點點頭:“看見了,可惜數碼相機關鍵時候給我掉鏈子沒電了,沒能拍下來——我原本是想老遠看一眼就得了,誰知道到底還是沒忍住跟了一段路,就這麼一小段,等醒悟過來的時候就不知道哪是哪了。”
外人多半瞭解得不多,這片大沙漠裡的行商們卻有個不能提及的噩夢,傳說這海市蜃樓是妖怪之城,專門吸人魂魄,不幸遇見的人大多不自覺地追隨著虛無的幻象——一路便要追到死,然而口口相傳的不過是傳說,究竟還是沒什麼人真的見到的。
老馬說不出話來了,直愣愣地看著安捷,只剩下不停的感嘆:“好傢伙,好傢伙……”
幾個人雖然都不明所以,但是看老馬的神色,就知道這男人剛才說的話是了不得的了,李三兒忍不住咋咋舌:“安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專業驢友還是超人?”
安捷一愣,隨即失笑:“我就是個搞外語翻譯的,愛玩,哪是專業的?再說你看我也沒把內褲外穿不是的。”
他淡淡的言語間有種滿不在乎的味道,莫燕南不知道為什麼,聽著多少有些不舒服,老教授教書育人了一輩子,這會雖然口乾舌燥,仍然改不了說教癖,十分煞風景地插了一句:“旅遊倒是沒什麼,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麼,可是也不能來這麼危險地地方,還是一個人,你家裡人知道可得怎麼擔心呢。”
“家裡?”安捷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似地笑了笑,“我倒是沒成家,成了家哪還敢這麼荒唐地到處折騰?”他住了嘴,卻不肯再往下說了。
眾人七嘴八舌這麼轟炸式地問,這男人身上那種說不清的漂泊感和撲朔迷離的氣息卻反而更濃重了些。
有的時候,緣分,是這個世界上最跌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