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安捷葛哥你好瘦哦,人家看著都覺得好心疼的說……”安捷覺得自己回頭率從來沒這麼高過,尤其是回頭人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是剛從動物園裡跑出來的。
總算熬到了家,莫匆下午沒課,聽見動靜就靠在門邊上,看著自家小火雞張口一個“哇塞”閉口一個“葛哥”,笑得挺抽筋。安捷覺得,就算莫匆這小子再幫他搬兩回家,這人情他也還回來了。
除了火雞妹妹的不定期騷擾,安捷的生活還是很簡單規律的,這樣的生活對於他來說,原本是最不可思議的事情,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這麼多年以後,居然真的能塌下心來、循規蹈矩地早出晚歸、兩點一線。
在教室裡的感覺很奇特,因為是插班生,他暫時只能坐在靠門的後排,從這個角度一抬頭,就可以看見整個班級。
有帶著眼睛除了下課上廁所之外就埋頭苦學動都不動一下的女生;發下試卷呆呆地看著老師那毫不留情的叉子表情空白的男生;暗自嫌自己臉大,跟人說話的時候習慣微微低著頭的女生;身上常年帶著汗臭味,上課時候老忍不住瞄著籃球場的男生;書桌洞裡偷偷放著指甲油和廉價唇彩的女生;老是暗自盯著班花背影發花痴的男生……
一個沒留神,他偷偷遛號讓講臺上唾沫橫飛的女老師逮了個正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年輕的女老師憤憤地琢磨著,後黑板那麼大一塊高考倒計時都喚不醒這倒黴孩子的緊迫感,都什麼時候了還上課不專心聽講,眼睛飄著全班出神傻笑。
安捷趕緊陪了個笑臉,人模狗樣正襟危坐地抄起了筆記。
老實說,理解力這東西,有的時候是隨著年紀和閱歷的增長而增長的,高中的學習內容對安捷來說算不上什麼難事,可他比較鬱卒的是跟高考相關的這些玩意兒,鑑於它們實在和自己這麼多年的生活沒什麼關係,畢業時間長了早就還給老師了,再加上時代不同課本一改再改,現在基本上對於他來說,除了英語,其他科目都得重頭再學一遍。
每天到了下午的時候就開始比較難熬,這幫號稱起得比雞還早睡得比狗還晚的苦命孩兒們開始撐不住了,整個教室都飄著濃郁的咖啡味,有一邊掐自己一邊苦苦支撐的,有耷拉著眼皮昏昏欲睡的,有兔斯基似的晃悠幾圈後光榮陣亡的,還有睜著熊貓眼雙目無神麻木地盯著老師的。於是奮筆疾書者此時的身影顯得更加高大。
這樣全民昏昏欲睡的氣氛實在富有煽動力,要是正趕上外語課連上,安捷也會入鄉隨俗地趴在桌子上眯一會,雖說睡是睡不著,卻總能讓他最大程度地放鬆下來。
這種日子恍恍惚惚一過就是一整個月,讓他覺得恍如隔世的同時,只能在夢裡回想起自己那些盲目的冒險經歷,以及……炮火紛飛的年輕時代。
年少輕狂的日子早就過去了,世道說,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他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再一次糾正當初走過的岔路,坐在這些正常的孩子們當中,平靜、平淡地度日。
這種稱得上舒適的生活,讓他有時候會出現短暫的迷茫,關於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
孩子們坐在教室裡,筆尖和試卷摩擦時沙沙作響,書寫的是自己青春的路,他們有未來,有理想,有太多的新鮮想要嘗試。
可是安捷卻沒有自己的目標。他想考上莫匆的大學,然後默默地在這三個孩子周圍守護他們幾年,最好等到十年後,莫匆年至而立,真正長大成人成家立業了,他再悄無聲息地離開他們。
算是無愧於故人。
離開去哪裡呢?他沒想好,或者……繼續流浪吧。
心灰意冷的人,隙中駒,何以慰平生。
眨眼到了深秋,暑氣沒來得及消退,天氣便好像一夜間肅殺下來,層林盡染的風景是沒得看了,大片大片的葉子彈指衰落,死在自己最繁盛的時節裡,安捷在又一次成功地擺脫了莫瑾的圍追堵截後,有些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閒逛。
這是個禮拜五,他忽然想,作為一個優等生,現在應該做的是立刻抱著參考書回家制定週末複習計劃,然後點燈熬油地無差別K書到半夜三更。
安捷把書包甩在肩膀上,回想起這段時間的日子,怎麼想怎麼覺得荒謬,古人說心為形役,所以惆悵而獨悲,惆悵倒是沒怎麼感覺,只是覺得啼笑皆非。他在路邊猶豫了一下,繼而自嘲似的搖搖頭歪著嘴一樂:“去他孃的中學生行為規範。”
舉步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夜幕很快降臨在了這個城市上空,入了深秋,一天短似一天,黑得越來越早,燈火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