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了。”
端木若嘆謂道:“姐姐若出冷宮當日即心悸而死,這樣蹊蹺的事情,豈是輕易撇得清的呢?”
“我心悸而死……她們自有我畏罪心悸的由頭編排。”枕春只想著,自個兒在冷宮這一遭或心性有變。原來所有的人都沒有在原地徘徊,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罷了。
玉蘭請示道:“那……薛庶人?”
枕春心裡沉沉的,低聲道:“燒兩圈紙錢給她罷。她生前雖也做盡惡事,到底也曾提點過我。蘇白打聽一下魏能將薛庶人埋在哪裡。”
蘇白回道:“冷宮的嬪御大多入不得宗牒的,既是庶人之身,多半是帝城外石馬山後的亂葬崗。”
“那就刨了屍體出來。”
蘇白萬般吃驚:“娘娘要驗屍翻案?魏能動作最快,那亂葬崗的野狗又頗。如今,即便是刨出屍體,恐怕也是零碎的了……”
枕春冷哼一聲:“她月牙既然敢做,想必不怕驗屍的。只是大薛氏……”她眸子黯淡,有些悵然,“我答應過她,向陛下求情讓她回薛家與其祖母團聚。如今她替我而死,我只能願她魂歸故里了。”
“奴婢明白了。”蘇白應聲頷首,“奴婢定想法子做得體面些。”
“既是零碎的,怎麼收拾都不體面。燒作灰送回去罷。”
蘇白不解:“不留全屍已是大忌,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又豈能燒作灰塵呢?”
枕春垂眸:“她喜歡那樣的黃色花兒,風一吹便吹出宮牆去。當風揚其灰。”
……
柳安然已經三個夜裡沒有合過眼睛了。她睡不著,心中如貓爪般撓著,耳邊有下雪的聲音。
下雪的聲音?下雪是沒有聲音的。想到這樣的事情,讓柳安然更睡不著了。她便坐起來掌燈讀書,先看,又看。讀了一會兒,實在是沒有趣味。
這樣的書是慕北易喜歡的,她喜歡慕北易,便放在枕邊沒有離身過了。
於是披了披風起身,柳安然在妝奩下頭找見了那本壓著的,挑亮了燈芯特意來看。
看的是第九十八回“苦絳珠魂歸離恨天,病神瑛淚灑相思地”。
正一句句讀著瞧著,字裡行間反覆體會的是——任憑她誰是絳珠仙子,住在絳河殿裡摘星辰日月。斷了氣了的是黛,做二夫人的是釵。
如此反覆讀來,柳安然的心緒平靜了些,聽見煮酒在外頭問道:“您要起了嗎?”
柳安然輕咳一聲:“你再去睡會兒罷。待月亮式微,你將我燉的乳鴿黨參湯送去給陛下。”
煮酒遲疑了一息,回道:“今日可能送不去了。陛下歇在明婕妤那裡,說今日又要休沐。”
“……又要休沐。”柳安然咬了咬下唇,手指尖兒摩挲在書本上,吟道,“雲鬢花顏金步搖……”
煮酒勸道:“您是正宮的皇后娘娘,不必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明婕妤被囚了這麼許久日子,陛下久了不見,圖個新鮮。”
柳安然憂心忡忡,似是自言自語道:“她自小學東西快,想事情也快,我敵不過她。”
煮酒連忙倒了一杯熱熟水,入寢房來奉給柳安然:“您多慮了,待休沐過了,明婕妤還是要給您請安下跪的。何況,如今安才人與月貴人都唯您馬首是瞻,您有何好擔心的?娘娘……我的小姐,您快歇著罷。”
“靜妃、貞婉儀、麗嬪,何嘗不與她結黨?”柳安然深深嘆息,闔上眼睛,“我若要更多的擁躉,便只得等待選秀。可若要選秀,便是與他人分享枕蓆。我是皇后——”她睜開眼睛來,多了一份鎮定,“為了與陛下齊肩,這些都是必經的風景。”
而此時此刻,柳安然輾轉難眠的雪夜裡頭。
枕春也失眠了。
她臥在暖融幽香的寬榻上,蓋著寸厚的錦被,撐著腦袋發呆。此時窗外一絲雪盈皓月的光,照在慕北易的臉上。
慕北易睡著也總是皺著眉頭,嘴唇抿緊。他睡得極淺,但凡枕春翻個身,他也是要醒的。枕春的睡眠也極淺,旁人說,這叫天子枕側豈容他人酣睡。
枕春細細看他的眉眼、鼻子、嘴唇。
已經不復少年天子的樣子了。他成熟許多,眉宇間的威嚴更甚,黑髮墨而密,睡著時披散著,可以看見髮髻的美人尖。就是他。
枕春伸手戳了戳那美人尖兒,慕北易就醒了。他黯黑的眸子陡然睜開,一把捉住枕春的手,尚有些嘶啞的聲音詰問:“你做甚麼?”
“陛下怎麼醒了?臣妾見陛下睡顏,一時便看痴了。”枕春悶悶地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