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枕春一心想著連月陽懷著孩子,怎麼受得這樣切切實實的驚嚇,只捂著心口狂跳,手上宮燈啪嗒落在雪裡,“傳……傳……”她往後跌了兩步,顧不得渾身惹來冰冷的雪絮進了脖子裡,“傳掖庭司來人。”
玉蘭上前幾步扶住枕春,見她額角浸出了密密的冷汗:“小主怎麼了。”
枕春咬唇搖了搖頭,渾身冰冷得說不出話來,強忍著內心洶湧的恐懼。
阿雲的屍體被掖庭司來的內侍取了下來,她吊在梅樹上氣絕而亡,離枕春去看不過一兩個時辰。可以想見,枕春與連月陽在梅園吃花釀的時候,她早已死在那處了。她二人與個吊死的在同一個梅園子裡待了許久,渾然不知。
掖庭司傳瀾月閣的人去審話。月牙回了只說是阿雲品行不好,她打了幾下,人便哭著跑出去,再沒回來過。慕北易在早晨祺淑妃處著意問了問,月牙見是嚇破了膽子,支吾著說那阿雲做了齷齪事情,怕是面子上掛不住而羞愧自縊了。
眾人聽了頗覺震驚。
太醫院的人瞧了,便說是的的確確,那阿雲驗屍來看,已非處子之身。
眾人恍然大悟,可不是阿雲在珍寶司當過差,偷偷與前庭誰人苟且,壞了身子,教月牙發現了。月牙恨她壞了瀾月閣名聲,心中有氣,打罵了阿雲。阿雲醜事被發現又氣又愧,跑出瀾月閣,一時想不通,找了根繩子吊死在梅園裡。
一個小小御女身邊的宮女死了,多麼小一件事情。慕北易問過一聲便也沒了,掖庭司便以自縊蓋棺定論。
枕春哪裡不知道。
那宮女阿雲分分明明還說著要有一番作為讓月牙好看,怎麼會想不分明就去立時自縊了。
小喜子從外頭冒雪回來,撲掉身上冷溼的雪花,將門上厚厚的毯絨撩起,躬身鑽進暖閣來。
“沒被凍壞吧?”枕春把手爐子捂了捂,傾身去問,“打探著了嗎?”
小喜子笑嘻嘻答:“小主賞的暖襖子捂著可熱乎,哪裡凍得壞?”便低聲回答,“奴才燙了兩壺酒去找了高太醫,高太醫昨日緊趕慢趕偷偷去瞧了。那阿雲的屍身今早已被毯子裹去葬,晚一日也見不著的。是說那宮女阿雲的確已非完璧,不過倒也不似與人日久苟且……更似被迫受了屈辱之後才吊死的。”
“哎呀。”枕春吃驚,“天子內宮,掖庭宮女,誰敢在這兒辦那樣的事情。”
“可不是嗎。”小喜子也覺得蹊蹺,回說,“高太醫說,這樣的事情太醫院不敢說破,便三緘其口也罷了。小主您想想,要是讓陛下知道這樣的事情,少不得發落整個掖庭司。往外頭說,是粗使宮女與外頭人有苟且,頂多是個傷風敗俗。可若說是掖庭之內有人膽敢輕辱內宮女子……那可是一件牽一髮動全身的大案。”
“嗬,可若不察。”枕春眸中掠了掠光,“今日是個宮女便罷了,往後惹上哪個小主娘娘,陛下知曉可不得震怒。”
小喜子回道:“高太醫說,如今太醫院的御醫們都是人精似的。那位叫阿雲的宮女生得不錯,條兒也順,說不準是哪位主子看不過眼便使法子發落她的手段。若將此事說也出來,指不定開罪哪位貴人呢……”
“自然是如此。”枕春冷笑,“他們也不笨。阿雲一心想著爬上龍床揚眉吐氣,怎會肯與他人媾和。想必……是有人故意為之。”
“奴才也是這樣想。”說著這話,小喜子臉上便有兩分凝重起來,“奴才回來的時候去了一趟汀蘭閣。”
“你去柳姐姐那裡做甚麼?”
“汀蘭閣與瀾月閣挨著貼近,奴才去問了問。”便悄悄附耳過去,“汀蘭閣的煮酒姑娘最看不順眼那月御女,當初月御女還在熙婉儀那兒做奴婢的時候,煮酒姑娘就死死看著她了。奴才便向煮酒姑娘打聽了一番,得知那月御女是從殿中省的一位姓方的老姑姑那兒撥過來的。於是奴才便去向那方姑姑詢問了月御女的來歷。”
枕春聽得,便將小案上一枚銀錁子拋給小喜子:“你倒聰明。”
小喜子往袖子裡掖了掖:“可不是小主聰明嗎。”便細細說來,“那位月御女是慶州人一家姓紀來的,家中是蒲河邊上捕魚的漁民人家。有年子蒲河干旱,家中只得將孩子送去官牙處尋差事,送出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
枕春細細思量,嘆道:“這怎不是狠心的人家,兒子都肯送官牙,莫說那月牙一個姑娘了。”
“小主有所不知,外頭貧困人家,家中七八個孩兒不定都養得活的。這送出去兩三個很是尋常。”小喜子繼續道,“三個孩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