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姐說的……是何事?”枕春不解。
柳安然肅然看了看連月陽,又看枕春,開口道:“孟氏一門體面風光,你將桃花嫁過去旁人都會說是麻雀作了鳳凰登高枝兒的。我知道你不介懷別人編排,可你那沒嫁過去的庶妹妹呢?”
枕春家除了安畫棠,沒有其他庶女了。柳家與安家是世交,柳安然自然見過安畫棠的。柳家的規矩大,最是嫡庶尊卑,在柳安然心中,她與枕春是嫡女之間的手帕交,便沒跟安畫棠太過接觸。枕春的母親塗氏又是侯府的嫡女,從小有侯夫人的指點,在內院事情上頗有辦法,將幾個妾室拿捏得妥妥帖帖。故而,安畫棠這一個庶女,自小沒有見過什麼人與市面,也不大出入廳堂。若說有什麼使人記得的地方,便是安畫棠看起來柔順嬌弱,說起話來服服帖帖,也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姿態。
枕春聽柳安然提點,便也沉默了。此事她自個兒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安畫棠這一門親事說得坎坷,之前施氏一族倒臺致使賀刺史落馬,安畫棠不能嫁入賀家做貴妾便頗有幾分受打擊,如今孟二公子又不願娶她,偏偏還看上了枕春身邊的奴婢。安畫棠聰慧能讀書,本便心重多思慮,枕春只怕她不要有了什麼誤會怨懟才好。便同柳安然答道:“姐姐說的是,我得空往家中去一封信才好。”
如此枕春次日便託了一封家書回去給母親,說明了孟二公子求娶桃花一事,又問了庶妹安好。
塗氏倒是很快回信了。安畫棠果然是難受的,知道賜婚的人竟是桃花,一時怒極傷心人便病了。好在沒病在根本,不過卻只能臥床休養。塗氏雖然是嫡妻主母,待庶女也說不上刻薄,便去探望了幾番。安畫棠雖然傷心,卻知道廣平侯府定下的事情不可轉,故而也表示不會怨懟枕春或桃花,只是向塗氏討了一個恩准。討的倒也不是別的,安畫棠說自個兒姻緣淺薄,命裡苦,求塗氏恩准她及笄後可以自己做主選擇夫家。
塗氏見她病得消瘦,便應允了下來。
枕春接到回信,便放下了心,安心養胎起來。
春末的日子特別磨人,三天兩頭瞌睡連連。枕春又是初初懷孕,越發消的人骨頭懶。因著梅雨季節淅淅瀝瀝,祺淑妃倒受了些風寒,便免了幾日的請安。最尊貴的嬪御不在,索性大家都偷春懶來了。枕春這日便一覺睡到了巳時,正是早飯完了,午膳還未開灶的時辰。好在慕北易寵愛她,許她傳小廚房,便讓玉蘭去傳了些吃食。少頃,案上便擺了熱粥、地瓜炸丸子、紫薯芝麻餅,還有一碟子涼拌時蔬和一碗醃水蘿蔔。枕春拿了湯匙,攪了攪,嚐了一口粥,讚道:“這粥倒不似往日吃的細細膩膩的羹糜,格外清爽。”
玉蘭看了看,回道:“桃花姑娘要出嫁了,最近正忙著將庫房的事宜交接給奴婢,忙了許多。原本是她最瞭解小主的口味,可如今膳食也只得讓梨花去看顧了。奴婢本還擔心梨花才來沒多久,摸不準小主的嗜好。眼下看小主喜歡,奴婢也就放心了。”
枕春點點頭:“我一直未曾重用她,她倒做事也安靜。”說著又嚐了一口,問道:“確實不錯,這是什麼粥?”
“回小主,是高粱米。”玉蘭答,“梨花還特意說了,高粱米溫中健脾,對有孕之人是很好的。所以她特意交代了廚房,小主有孕的這些日子,多用高粱米做羹湯。”
枕春很滿意:“是個細心的,待桃花出宮了,可以將梨花撥進內屋伺候。”
蘇白正捧著一把嬌嫩的海棠進來插瓶,聞聲低眉一笑,恭順道:“那個梨花看起來不言不語,倒有這些心思。奴婢聽說高粱若與大棗一塊煮粥,還能養身益壽。”說著將那淺紅的海棠插入一隻精巧的白瓶裡,端上了擺膳的桌子,給枕春盛湯。
“竟有這般好?”枕春淺笑,正欲再嘗一口。
“小主且慢。”蘇白忽然垮了臉,出聲。
“恩?”枕春疑惑。
蘇白細細看了一眼枕春手中的湯匙,又上前看了裝粥的瓷罐,臉色便不好看起來:“小主稍安勿躁……奴婢瞧著……這似乎不是高粱米。”
枕春手上動作一頓,湯匙便落進碗裡。她以絹掩口,淡淡道:“風怪涼的。”
三月末的微風溫軟,哪裡會涼。玉蘭便明白了,朗聲道:“小主是有身子的人,自然怕風了,奴婢這就將門窗關上。”說著,便將窗戶門簾一一打下來,屋裡霎時暗了兩分。
“小主。”蘇白這才低聲回道,“奴婢幼時,家中是種過高粱的,與您吃的這粥羹瞧著相似,卻有些不同。您這碗裡的穀物,似比高粱更顯深一些。請允許奴婢細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