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冒險征途以完成自己人生的成年禮……這所有最初的念頭和擔負的責任,在進入蟲洞經歷了冥獄兩界之後,似乎變得越來越薄弱了。
雷漠想到了塔羅命運之輪那張牌——
那些為了的願望,就像是他們親手用命運之筆,描繪在四界之間的唯美窗花,不停地在眼前輪迴,而今,誰也不敢輕易去觸碰,生怕那命運之輪一碰即破,而更令人恐懼的是,當他們從窗花的破洞裡望出去的時候,很可能會看見更意想不到的黑暗。
經歷了兩場峰迴路轉的較量,靜下心時,恐怕每個人都會萌生出像景寒一樣莫名的覺悟,然後,無端地在心底裡落下一顆秘密的種子,種子一旦發芽,就會逼迫他們去思考身為凡人的意義究竟是什麼?他們口中所謂的低等生物,真的有那麼低等麼?肉身不能永存,死後不能復生,有貪念、有**、有愛恨嗔痴,唯獨沒有至高無上的神性,可是,凡人遠比他們想像得還要複雜,正因為他們複雜多變,才會有這樣的後知後覺,才會擁有搏命去衝破黑暗的毅力、鬥志與使命感,難道,這些註定要被困在凡人的四體限制之內,而無法凌駕於他們之上麼?
倘若此行的目的,不僅僅只是為了開啟寶藏,而是為了真正看透四界的真貌,那麼,凡人在大宇宙中的等級標準會不會因此而改變?
就憑他們五個年輕人,這可能麼?
你在想什麼?
景寒發現雷漠已經獨自坐在篝火前發了好一陣呆,如果再不叫醒他,她很怕他會從呆滯變為突然的倒地昏厥。
想你剛才說的話,說‘他們’的那些話……
哦,那只是我腦袋裡一時間冒出來的直覺,總覺得……
總覺得,普羅米修斯的寶藏不是我們最後的終點,寶藏的背後,還有更大的謎團在等著我們。
景寒訝異地凝視雷漠深邃的眼眸,他們之間的感應從來沒有如此準確過,這意味著他們之間的情感連結在任何情況下都息息相關,從未斷鏈。
雷漠下意識地看了麥加一眼,那一刻,麥加臉上的神情也頗為凝重,他似乎一直在嘗試去聽懂他們倆用心智彼此交流的那些無聲無意的語言,漸漸地,也懂了不少。
那神、塞特,還有薩林和薩察,讓麥加的心智得到了磨練和進階,這委實令人感到安慰和驚喜,但是。他們依然打心眼裡更喜歡二貨的麥加,這也是毫無疑問的。
吃完乾糧,雷漠抬頭望天。
快入夜了。你們進帳篷睡會兒。
那你呢?
麥加見雷漠滿眼紅絲,有點擔心。
我剛才很困,現在過了那股子勁兒,又不想睡了。反正,一會兒度恩和希羅就會醒,等他們醒了我再進去睡。
記得提醒他們吃東西。
好。
景寒已經哈欠連天,眼睛只剩下一條縫了。
待所有的同伴們都睡去,雪山上就變得格外地安靜。
夜色還沒有那麼快降臨。雷漠並不是不累,而是沒有睡意,他不擔心度恩醒不來,只要一入夜,李度恩總是最警覺的那一個,哪怕是在荒山野嶺裡,至於希羅,那些深夜穿梭在市井小巷的童年記憶。也並不是那麼容易抹去的。
希羅。到底有沒有發燒?
除了睡覺之外,這似乎是他現在腦海裡唯一清晰縈繞不去的一件事了。
無論如何,得想法子讓自己睡一下,雷漠不想讓自己陷入胡思亂想之中,於是,又將旅行摺疊椅往篝火的近處挪了挪。然後繫緊圍脖,裹緊羽絨襖。一邊跺腳一邊戴上手套,等到身體更暖和一些。便可以閉目養神地假寐片刻。
當雷漠終於安然閉上眼睛的時候,細雪又綿綿皚皚地下了起來,塵埃般的雪絨花紛紛落到了雷漠的身上。他似乎已經陷入了微淺的睡眠裡,麥加旺盛的元素火讓他對寒冷的氣候已經不再有任何覺察了。
沒有夕陽的黃昏很快就過去了。
雷漠在篝火前沉沉睡去,半夢半醒時分,感覺有人在輕輕拍打他身上的衣服。
雷漠微微抬起眼簾,睫毛上掛著細雪,擋住了他的視線,有個人,坐在他的身邊,用手輕輕地撣著他羽絨襖上的積雪,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細雪便無聲散落了。
把你吵醒了?
希羅不知何時,獨自一人走出了帳篷,和他一起坐在篝火前取著暖。
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看上去,好像睡得很熟。
希羅對他淺然一笑。
你怎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