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烈從火車上下來,撲面而來熱浪讓他感到一陣眩暈。七月的京城是火一般時節,但蘇烈的心裡卻有些悲涼。
四個多月前,他懷著對未來的憧憬踏上了回家的列車;但現在卻以失敗者的身份再次來到京城,尋找自己的未來。
蘇烈二診、三診都超過了六百分,以他的成績不要說北電,就是北大都有可能考上,然而在最關鍵的時候,命運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
因為急性胰腺炎,他住進了醫院,高考只考了語文和數學。
只考了兩門,就算一分不扣也只有300分,而導演系的分數線一般在450左右。儘管有時候北電會為了優秀考生降低分數線,但怎麼也不可能降200來分,蘇烈考上的可能為零。
父親和母親都建議蘇烈復讀,蘇烈所在的高中也找上門來,他們承諾只要蘇烈復讀,學校不但不收任何費用,還補貼蘇烈1萬塊。
蘇烈打算來年再考,不過以他的成績考上北電輕而易舉,坐在教室裡複習純粹是浪費時間。他不想在題海中浪費一年,打算利益自己的記憶積累一些東西,給自己的未來打好基礎,等到高考的時候再回去參加考試就行了。
走出京城西站,蘇烈望著四周高聳的建築,感覺心裡憋得慌,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試圖將心中所有的不快全吐出來。
一位大嬸見蘇烈拖著行李,站在那裡不動,以為有生意上門,走了過來:“小夥子,要住賓館嗎?房間乾淨,價格實惠!”
說話間,大嬸快速翻開了手中的一本冊子,冊子上貼著照片,都非標準的賓館房間,看上去相當不錯。
“不用!”蘇烈拖著自己的行禮箱往前走。
“別走呀,價格很便宜的,你在京城找不到這麼便宜的賓館了!”
蘇烈沒有理她,拖著行李箱,來到旁邊的公交站,登上了前往薊門橋的公交車。
上車後,蘇烈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望著窗外飛退的建築,突然想起自己畢業後到京城闖蕩時的情形,那時候蘇烈只有一往無前的勇氣;而現在蘇烈擁有從片場磨練出來技術,還用整整十四年的記憶,他相信自己不可能再像當初那麼落魄,未來在自己的手中。
公交車在薊門橋停住,蘇烈從車上下來,抬頭向公路對面望去,他看到了白瓷磚牆上寫著的幾個鎏金大字“京城電影製片廠”,看到了站在北影廠門口等活的一大幫群眾演員。
蘇烈扭頭望向北影廠的旁邊,一牆之隔的就是北電,兩家單位僅一街之隔,但人與人之間卻是天壤之別,一邊是外形條件出色,擁有豐富知識的高材生;而另一邊則是綜合條件一般、甚至比較差,只能在影視圈最底層苦苦掙扎的社會青年,兩者的差距絕對是飛鳥與魚的距離,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水底。
幾個月前,蘇烈從北影廠門口走過的時候,他總是昂著頭,那時候他相信自己能夠考進北電,從此踏上導演的金光大道。現在雖然同樣對未來充滿信心,但再也沒有當初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了。
蘇烈呼了一口氣,拖著行李箱走過天橋,來到北影廠的門口,走進了散落的人群中。
北影廠的門口很繁忙,不時車輛進出,還有各色人等進進出出。站在門口等活的群眾演員有上百人,東一堆,西一堆,或站,或蹲,有六七十歲的大爺大媽,也有十七八歲的男孩女孩。
很多的人身上臉上都髒兮兮的,蓬頭垢面,不過他們的眼睛都很明亮,裡面閃耀著一種叫希望的東西。
今後的一段日子,蘇烈可能會到這裡找活,他沒有急著去找住處,打算先在這裡熟悉熟悉壞境,找找感覺。
蘇烈的目光在人群裡慢慢掃過,想要看看有沒有自己熟悉的面孔,當他的目光落在一個十六七歲年輕人的臉上時,眼睛一下就亮了,憨厚,並帶著兩分傻氣,這張臉實在太熟了。
十四年後,走在大街上,隨便找幾個路人來問這個人是誰,絕大部分人都能叫出他的名字。
傻根,汪寶強!
蘇烈在京城影視圈混過好幾年,對北影廠門口的群演有一些瞭解。那時候到北影廠已經沒落,來拍戲的劇組已經很少,根本無法跟橫店、象山這些新興的影視城相比。即時是這樣,每天到這裡來尋找機會的人依然很多,因此從這個門口,從這些群眾演員中走出了一個大明星,很多人是懷著朝聖的心情到北影廠門口等待的,他們希望同樣的幸運能夠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汪寶強是北影廠門口一個傳說,是眾多群眾演員門心中的精神圖騰。很多群眾演員都用他